朝廷的事情沈连翘不懂，不过她知道，晋王这人很复杂。</p>
最开始认出孔佑时，他跑来这里嘘寒问暖，表现得情真意切。</p>
金楼开张他送匾恭贺，赏花宴上他温文尔雅，可是一转眼，他就派人刺杀自己了。</p>
刺杀一次还不解恨，又把她捉到京兆府里去，结结实实打了一顿。</p>
沈连翘想到此处，就觉得后背疼得厉害。</p>
如果不是东家，她可能早就死在刘礼手里了。</p>
可惜刘礼是东家的堂弟，为了东家的面子，自己也不能跑去骂他一顿。</p>
只能寻个机会以牙还牙了。</p>
想了想，沈连翘决定继续躺着。</p>
只是院落里很快有了动静。</p>
严管家在外面询问道：“沈掌柜醒了吗？”</p>
“还在睡着。”沈连翘扬声道。</p>
严管家笑起来：“如果能动，出来接一下礼单吧。”</p>
什么礼单？</p>
沈连翘翻身下床，动作比昨日灵活多了。</p>
外面一排面生的奴婢，个个擎着托盘跪地。</p>
那盘子里的东西用红绸盖着，虽然看不出是什么，却觉得金贵。</p>
严管家递过来一张礼单。</p>
沈连翘大致看看，里面写着各种宝贝，还有几个字她不认识。</p>
“请沈掌柜核对一下，”严管家道，“这是晋王府送来的礼物。”</p>
晋王府……</p>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p>
东西一共有九件，除了一尺高的长白山人参、太医院亲制的补血药丸，其他的东西，都是布料饰物。</p>
整匹云锦布料、十二生肖铜镜、鎏金镂空香囊、嵌宝珠蝴蝶簪、红宝石耳坠等，个个精巧雅致，美而不俗。</p>
沈连翘掀掉红布一个个看过去，看得两眼冒金光。</p>
她指了指盘子，又指了指自己，问严管家道：“给我的？为什么？”</p>
“说是赔罪。”严管家道，“晋王殿下说，为了宜阳县和京兆府的事。”</p>
一次是刺杀，一次是殴打。</p>
沈连翘站在院子里，有些犹豫。</p>
怎么办？</p>
收了这些，是不是就不能伺机报仇了？</p>
她还想着哪天月黑风高，偷偷捉住刘礼，把他打个半死呢。</p>
夏末的炙热已经退去，因为昨日下过雨，初秋的气息突然近了，让平日避暑的人愿意走到廊下站着。</p>
知了虽然还在树上鸣叫，但那声音已经不太聒噪。</p>
断断续续的，有些倦意。</p>
昨日被风雨打落的叶子落在草丛里，年轻男人修长的手指捏住叶柄，拿起来看了看。</p>
晋王刘礼紧跟孔佑的步子走过来，眼中含着笑。</p>
“兄长，你说杨秋皓为何这么老实呢？”</p>
昨日京兆府第一次审讯杨秋皓，他没有为自己开脱。</p>
这件事出乎刘礼预料，毕竟谁愿意放弃泼天富贵沦为阶下囚，谁愿意子孙被殃及夷灭九族呢？</p>
可他认了，认了刺杀先太子的事。</p>
孔佑看着手中的树叶，摇了摇头。</p>
其实他知道为什么。</p>
因为那些证据足够多，因为他托丞相送去的信，还因为皇帝放弃了这个人。</p>
主谋之人是当今陛下。</p>
杨秋皓即便认了，也是为陛下认。</p>
他在等陛下除去孔佑。</p>
他们不过是需要时间罢了。</p>
“兄长不愿意说，”刘礼又道，“那总该告诉我，昨日为何不让本王见到她呢？”</p>
昨日的雨幕中，他站在小河的另一边，明明看到孔佑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p>
可孔佑带着沈连翘离开了，没有给他相认的机会。</p>
孔佑转头看向刘礼，突然笑了。</p>
“兄长笑什么？兄长是故意的？”刘礼的手下意识握住腰间玉牌，揉搓着上面的纹路。</p>
孔佑眼中并无歉意，声音中含着几分挑衅：“你竟真是那什么……哑巴哥哥？你以前不爱说话吗？”</p>
他记得刘礼小时候很顽皮。</p>
打架闹事逃学，哪一样都有他。上课时叽叽喳喳打断夫子的话，也是他。</p>
刘礼的眼神一瞬间有些黯淡，他躲闪着孔佑目光中的探寻，摇头道：“本王说过，驿站大火那件事后，我病了很久。认识沈姑娘，是在我十六岁时。那之后，病才好。”</p>
孔佑没有说话。</p>
昨日见到河对岸的刘礼时，他还有些不敢相信。他只是下意识要带沈连翘离开，似乎让她留下，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p>
没想到竟然是刘礼，没想到他同沈连翘，还有过年少相知的时候。</p>
“相认不必非要在桥洞底下，”孔佑勉强笑道，“今日你既然来了，去跟她说吧。”</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