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姑娘可以吗？ 沈连翘已经不慌不忙让伙计端来火盆，放在柜台上。</p>
“真金不怕火炼，”她朗声道，“‘七青、八黄、九五赤’，是说金子入火灼烧，黄金会被烧到发红，冷却下来却仍是赤金色。”</p>
是又怎样，难道真烧吗？</p>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沈连翘已经把那支簪子投入火盆。</p>
人群“哄”地往外散开一点，又更拥挤地聚拢。</p>
“发红了发红了！”有站得近些的人，率先喊起来。</p>
沈连翘从伙计手中接过火钳，把烧到变形的金簪夹出，展示给众人看。</p>
金簪渐渐变凉，果然仍旧是赤金色。</p>
“是真的！是真的！”众人道。</p>
“还有别的鉴别方法。”</p>
沈连翘抬起头，看向二楼雅间敞开的门。</p>
“晋王殿下，”她施礼道，“听说陛下曾赐您一块二两足金腰扣，请问您是否带在身上，是否方便让奴家借用。”</p>
沈连翘刚刚已经注意到那枚腰扣。</p>
听到掌柜呼喊晋王，众人齐齐向楼上看去。</p>
早听说晋王前来捧场，他们多少带着些要一睹风采的想法。</p>
这会儿看到，果然大为倾倒。</p>
晋王殿下不仅气度超凡，还温文尔雅。</p>
“这有何难？”晋王刘礼说着解下腰扣，拿在手里扬了扬，“只是掌柜的可要快些，不然本王宽衣解带坐在这里，可大失风雅。”</p>
金楼里紧张焦灼的气氛松弛许多。</p>
除了那个脸膛通红的大汉，众人都笑了。</p>
沈连翘施礼，命伙计拿来天平。</p>
天平以竹片做横梁，丝线为提纽，两端各悬一铜盘。</p>
晋王殿下的腰扣放在一边，这边立刻沉沉下坠。</p>
沈连翘从金柜里接连拿出三样金饰。</p>
“请诸位细看金重标签，”她扬声道，“这枚一两二钱，这枚三钱，这枚五钱，总重也是二两。”</p>
三样金饰放入另一边的铜盘，把对侧的金扣缓缓挑起，直到天平的两边一模一样高，才静止不动。</p>
“这位大哥，”沈连翘对那名目瞪口呆的壮汉道，“请问陛下赏赐的金腰扣，能是假的吗？”</p>
壮汉这下哑口无言。</p>
他攥紧拳头怒视沈连翘，气急败坏嘴唇颤抖。</p>
沈连翘却继续道：“我孔家金楼开门做生意，讲信用，重信誉。童叟无欺货真价实概不赊欠。不知是哪里惹到你，让你今日前来闹事。”</p>
“没人惹我！你们就是假的！”壮汉的气焰仍旧嚣张。</p>
“那你的意思是，陛下的金扣也是假的？看来奴家要扭送你见官，举告你对陛下不敬之罪。”</p>
“你敢！”</p>
壮汉扬起手，一巴掌向沈连翘拍来。</p>
沈连翘早留意到他的动静，手捧火盆往上一递，那壮汉的手直直拍入火中。</p>
烧金用的炭火，是温度极高的精炭。</p>
壮汉“啊呀”一声惨叫，双脚蹦起身体却又蜷缩，一只手抓住受伤的手臂，大呼小叫摔倒在地。</p>
“把他给我打出去！”沈连翘抬手指向壮汉，“今日开门大吉，就饶了你这一次。再有下次，咱们官府见！”</p>
这疾言厉色的怒斥震慑壮汉，也让围观金楼闹剧的人纷纷噤声。</p>
静默的氛围中，有人在雅间轻轻抚掌。</p>
“你们还愣什么？”刘礼道，“这孔家金楼，真金白银已经验过。再不抢购，下次可就没有开业的优惠了。”</p>
“没有优惠，不过会越来越贵。”</p>
沈连翘对他笑笑，回答道。</p>
众人跟着笑了。</p>
“买，买！”气氛热烈起来，不少人请伙计帮他们取出金饰，到柜台结账。</p>
沈连翘在人头攒动的金楼，看到一个人从大街上走来。</p>
他身穿青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枚金珠，步履匆匆，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愤怒。</p>
沈连翘向前走去，比他更早一步开口道：“东家来得正好！晋王殿下在等着您呢。”</p>
赶来的孔佑止住脚步。</p>
他的视线落在沈连翘脸上。</p>
她仍然那么明媚地笑着，完好无损。</p>
再抬头看二楼，便见刘礼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p>
“我知道了。”</p>
孔佑越过沈连翘，向楼上走去。</p>
他们的衣襟轻轻摩擦而过，像某种乐器演奏的余音。</p>
“蔡康供出了孙坤。”</p>
二楼雅间内，刘礼开门见山道。</p>
蔡康，便是那名因为贪腐被抓的赈灾官员。</p>
而孙坤，只是卫尉军里一名小小的校尉。</p>
“怎么想起同草民讲这些？”孔佑轻抿茶水，不动声色。</p>
“兄长，”刘礼有些急切道，“蔡康说孙坤曾在监牢里偷走一个八岁的孩子，动用私刑杀死。他言之凿凿，说那是锦安十五年的事。我想来想去，都觉得或许跟兄长有关。”</p>
锦安十五年，那场驿站大火，被抹去姓名的皇太孙。</p>
孔佑放下茶盏，抬头看向刘礼。</p>
“晋王殿下，”他沉声道，“我想找回自己的姓名了。”</p>
找回姓名，得到身份，这是他回到京都的目的。</p>
即便与那个最可怕的人为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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