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凛冬将至

犬国与狼国的边境，除了一条狂躁的河流外，到处都是焦土和废墟。一个月前，太空电梯的残骸击中了狼国与犬国的交界处，在这里砸出了这条河。他们把这条河称为赤水，因为沿岸的植被都被热浪烧毁，那些焦褐色的土壤经不住流水的冲刷，都混在了河水之中，让它呈现出了赤红色。 就在赤水的一边，犬国的男女老少正在挖掘着河道，恐怕整个国家的挖掘机都用到了这个工程上。太空电梯的残骸以那样的速度冲击地面，砸出来的沟壑足有一上百多米深，一千多米宽，想要在急流中把这条大河给堵住，实在是太困难了。因此，扯扯计划从河的主干道中开辟一条新的支流出来，直接引导到犬国的国内，再从南境流入到纬度较低的卷云洋海域去。 这么大费周章，也是因为悠雪湖是北方诸国赖以维生的淡水湖。如今，悠雪湖的水还在不知疲倦地从河道流入卷云洋中。大家都担心以后会陷入淡水缺乏的困境，因此，犬国的魔法师和骑士团的人员之前都在夜以继日地奋战，希望可以堵住这滔滔江水。 但是，眼看即将成功的时候，狼国的军队突袭了他们，炸毁了他们的拦河工事，导致他们功亏一篑。没有办法，扯扯只能选择这个备用的方案。希望能在自己的国家截留足量的水。 不过，犬国的人手的确不足，进展很是有限。因为，被残骸摧毁的城镇、房屋、街道到处都是，重建家园也需要大量的人手。但是，很多普通人都在那场浩浩荡荡的“末日流星雨”中丧生了，狼国还在边境虎视眈眈，军队的人手也不能抽调过来救灾。 能派上的人都派上了。 包括两个在犬兽人中格外扎眼的人类。 他们是之前在空天市之战中被莫奇从太空电梯里救出来的马卡鲁和拉斯卡。被救之后，他们和莫奇签订了卖身契，得过来帮助犬国重建家园。当然，还有一点原因，是因为马卡里和拉斯卡都非常了解智人国的高精尖武器系统，莫奇让他们过来更有一丝做顾问的意味在。 “该死的超脑！”拉斯卡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要不是那个破电脑，我们现在也不至于在这个鬼地方干苦力活儿！” “想想那些在空天市之战中牺牲的兄弟们，我俩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马卡鲁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抱怨。 当然，还有一点原因，拉斯卡受不了周围都是兽人的那种感觉，不管是兽人们的味道，还是兽人们的饮食，都让他非常不习惯。但马卡鲁本来就是黑槿安插在人类世界的卧底，所以他倒是对兽人没有任何偏见。 两人正干这活儿呢，莫奇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啊，老板，你怎么来了？”拉斯卡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莫奇递给他们两瓶水，让他们原地休息一会儿，“要不是实在没有人手，我也不好意思让你俩来这里帮忙。” 莫奇的话很是恳切，倒让拉斯卡对自己之前的抱怨有了一丝忏愧。 “本来以为只有我们的城市受到了摧毁，来到这里才知道，这场灾难波及的范围真是太广了。”马卡鲁接过了水，忍不住感叹道。 “不仅仅是空间上的范围，还有时间上的。”莫奇说道。 这话很费解，拉斯卡和马卡鲁对视了一下，都一副很迷惑的表情。 “走，回作战中心去，给你们看看！”还没等俩人喝上水，莫奇突然就拉着他俩，身轻如燕地回到了边境作战中心。 这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建筑，为了协调军队与民工在赤水的工作。他们推门而入的时候，就听到了扯扯劈头盖脸的训斥声，“什么叫人手实在不够，无法在新年之前完成？要是人手足够的话，我还要你来做什么？” 一向温和的扯扯生起气来还是让人有些害怕的。那个手下垂着头站在扯扯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见到三人进来，扯扯才对着那个手下甩甩手，手下狼狈而又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因为永恒族的事情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扯扯也就没必要再出去“流浪”，可以放心地留在自己的国家。氷牙去管理首都禁军了，扯扯便继续担任骑士团团长的职责。这也是他最喜欢的工作，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束缚着，又能和王国里最有活力的一帮人共事。但是，这场灾难之后，骑士团全员都被调到了赤水，他也被自己的哥哥任命为总指挥，处理着边境线的诸多事宜。 这边的事情又多又难，难为扯扯夜以继日地协调和安排，头发都少了好多。 “虽然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也不用这么疾言厉色。”莫奇轻轻地拍了一下扯扯的肩膀。 扯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着头，似有些后悔地说道：“我也不想发火，压力太大了，我真不适合做管理，要是我哥没把我派来就好了。” “你来，他才会放心。尽你所能做就是了。”莫奇又安慰了一下扯扯，但在现实的巨大压力下，这样的安慰也起不到任何效果。 “你们不是会魔法吗？不能直接用魔法修一条河吗？”拉斯卡忍不住问道，这也是他憋了好久的问题。 莫奇轻轻一笑，然后摇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魔法也是需要能量来源的。在这颗星球上，所有的魔法能量都来自于这颗星球本来，也就是盖亚的能量。很久以前，灵气充裕的时候，盖亚上长满了各种魔法动植物。但是，现在这些蕴含灵气的生物，大都被圈禁在天堂和地狱之中，人间的灵力凋零，魔法的力量也就极其有限。即便是远古时期强大的魔法生物，在现在的人间作战也是发挥不出他们的全部实力的。” 跟着莫奇这段时间，他们俩也多少知道了那场远古的战争，十二神兽是如何陨落的，这个世界又是如何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看来还是需要靠技术来解决这个问题才行。”马卡鲁皱着眉头。 “说到技术的话，之前跟着凌恒先生修建铁路的时候了解过一些。有一种叫做斗链修剪机的特殊挖掘机可以用于开凿运河，不过更适用在较为松软的土质上。”拉斯卡说道。 “如果加以改造的话，或许可以加快我们的挖掘工作。”马卡鲁的眉头舒展了些。 莫奇笑了起来，“叫你们来果然是没错的。我和扯扯想要成立一个工程研发部门，凭借你们在智人国掌握的技术，肯定能让我们犬国的工业迭代升级。” “我们再厉害也比不过计算机吧！”拉斯卡挠了挠头。 听到这句话，莫奇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扯扯也是如此。 “这就是我之前和你们说的，超脑的影响不仅仅跨越了空间，还跨越了时间。” “什么意思？”拉斯卡问道。 “你看我们这里好歹是一个作战指挥中心，可是都没有什么像样的电子设备，不是吗？”扯扯无奈地张开手，“这就是超脑对整个世界的影响。所有人都害怕那个鬼魅的人工智能还残留在任何一台电子设备之中，所以纷纷放弃了电脑、手机、智能手表等等一切与网络有关的电子产品。” 拉斯卡和马卡鲁恍然大悟。 “不仅仅自己不使用，一些民间的极端团体和宗教团体都纷纷打出了旗号，要求大家放弃科技，回归自然。这样的事情可不止发生在犬国，据我所知，这颗星球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幸免，包括你们的智人国！”莫奇补充道。 “反对智能设备的运动，听起来很反智。”拉斯卡吐槽道。 “但是考虑到在这场灾难中的死者们的家属的心境，这也是必然的了。”马卡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这个即将拥抱星辰大海的世界，一下子返回到了信息革命之前，更极端的一些地区和国家甚至直接退回到了农耕时代。”扯扯对眼下的光景可不乐观。 “不过，退一步想，只要在这样的世界中率先发展技术，便有登上霸主的希望吧。”拉斯卡的眼睛中可不是失望，反倒有一些野心，这种不屈现状的野心或许也是从凌恒那里传承来的。 “所以需要你们来帮助我们搞研发。”莫奇很赞许拉斯卡的看法，“只不过，国内民众都反对这样的研发工作，所以必须偷偷进行。” “这才是你把我们这两个人类带来的最主要原因吧？”马卡鲁一眼看穿了莫奇的算盘。比起雇佣犬国自己的居民，让他们两个人类来做这样的秘密工作显然安全得多。 退一万步讲，如果事情败露，也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他们这两个人类身上，两枪就能解决全民的愤怒。 马卡鲁看着莫奇和扯扯格外温和的面相，实在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退一万步讲”，究竟是他们的真实打算，还是自己的无端猜测。 “所以，老板你之前说的时间上的影响，指的就是整个星球的反智运动吗？”拉斯卡适时打断了这有些微妙的氛围。 “是，但还不止这个。”莫奇的袖子拂过半空，盘古大陆北境的地图便浮现了出来。 这俩人类虽然已经见识过阿泽的魔法，但是比起那些黑乎乎的粘液，莫奇的法术显得清爽多了。 如果他们知道莫奇能让带来死亡和杀戮的枪口开出绚烂的鲜花，或许会更喜欢他们的这个“老板”。 “这个地图我倒是很熟悉，除了多出来的这条赤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吧？”马卡鲁仔细看着地图。 “特别的地方就在这条赤水之上。”莫奇放大了地图，让狼国、犬国，及夹在两国间的赤水更加清晰。 拉斯卡也仔细分析了起来，“这里是狼国和犬国的交界，同时也是悠雪湖与卷云洋最近的地方。太空电梯的残骸刚巧在这里砸出了一条河，的确显得太巧合了，像是超脑故意的。” “况且，那个时候，狼国与犬国的军队都陈兵此处。这根残骸一举把北方三国中的两个军事大国的兵力给削弱近半。唯有狐狸国幸免遇难。而狐狸国派往我们国家的阿泽和尚杬，和超脑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马卡鲁也觉察出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还有一点，你们都没想到。”扯扯又把地图缩小，将整个盘古大陆的全貌展现了出来，“智人国在南半球，而我们在最北边，这根残骸要想飞到这里来坠落，就算考虑爆炸时的初速度和动量，也不会在不到一天的时间抵达这里。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坠落，而是预谋已久的精确制导！” 扯扯的语气再次激动了起来，大家也都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你认为是狐狸国在从中作梗，趁此机会废掉犬狼两国的军事力量，他们好自己称霸北境？”拉斯卡问道。 “他们有能力做到。”扯扯的脑海中闪过了黑槿的身影。 如果是那个家伙的话，是可以做到这种事情的。 但是，莫奇却否定了这个看法，“如果他们真的有这个本事，直接朝着狼国的都城去就行了，毕竟，他们的敌人不在赤水河边，而在那里。” 这话很在理，扯扯稍微思考了一下，也觉得自己想得有些偏激了。毕竟还一起合作过，黑槿再腹黑也不至于这么绝情直接出手对付他们。 “那，老板你的意思是……”拉斯卡倒是不明白了，“时间上的影响到底是什么？” 莫奇把地图转到赤水的入海口，然后放大了画面。滔滔不绝的红褐色的河水已经在卷云洋的北边冲出了一个红色的海上之湖。 “这也是我走访了这么多天，才分析出来的结果。超脑离开星球，但是在外太空上发展科技可比在资源丰富的星球上发展科技难多了，要不了多久，你们人类，甚至我们兽人都可以赶超超脑的科技水平，追上他们，报一箭之仇。因此，超脑必须要锁死我们的科技，其中一个手段，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那些抵制科技发展的民众们。” “那另一个呢？”扯扯看着地图上宽阔的红色海洋，就像盖亚的伤口在不停地渗血一般。 “就是这个，赤水！”莫奇再一挥袖子，视角转到了卷云洋上，“悠雪湖这么大量的淡水突然冲进卷云洋中，会在咸咸的海水上形成一个淡水层，这本来没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淡水和海水终将混合，但是，冬天到了！” 冬天这两个字，莫奇说得格外的冰冷，这股寒意也渗透到了另外三个人的脑袋里。 “冬天，北方，还有那段密集的太空电梯碎片轰炸扬起的灰尘遮挡阳光，这三个因素会导致这片海上之淡水湖变成冰原，而冰的密度比海水更低，他们会浮在卷云洋上面，并将北卷云洋暖流给掐断。” “到了夏天，这些冰就会化掉，不是吗？”拉斯卡没有太多气候学的知识，只是想当然地说道。 莫奇让大家眼前的地图卷了起来，变成了一个三维的星球投影。卷云洋北边的冰原已经清晰可见，而且扩展到了整个大洋的北边，就快把盘古大陆和龙石大洲给连起来了。 “所有国家的气象站，对空部队，还有卫星都被摧毁了，我们之前一直以为只是为了剿灭地面国家对抗空间站的军事力量，但是，现在看来，至少有一个理由是为了延迟大家发现这场浩劫的时间。这些冰原，会在明天的春天，把几乎所有射向高纬度的阳光都反射回去，导致北境的气温一直维持在很低的水平。以至于，夏天的热量都不足以融化足够的冰原，而过了夏天，天气又会变冷了……”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超脑居然仅凭这条河就可以永久地改变我们星球的气候！”扯扯瞪大了眼睛。 “新的一年，北半球的盘古大陆，除了赤道部位，恐怕都会被冰雪覆盖。凛冬将至，而狼国的长生花，将开满世界！” 莫奇握紧了手掌，投影消失了。空荡荡的作战会议中心，只有火堆的几声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