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比黑夜更黑

【太空电梯危机倒计时：60小时】 照在狼国褐堡最高处的那尊天使雕像的阳光终于也消散了，这宣告着夜晚正式踏入了这座千年古城的领域。皇宫里的仆人们像约定好似的，将宫殿中大大小小的烛台和灯笼都点亮，远远看去，这座被象征着死亡的白纱缠绕了三月的恢弘建筑终于再次展现出了它的庄严与华丽。 为狼国的前任国王索隆哀悼三月的祭奠在今天晚上正式结束了。明天，这个国家将会正式迎来一位新的君王，那便是百姓口中赞不绝口的俊介。 为了庆祝自己即将到来的登基仪式，他在褐堡前的草地上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而这一分不差整齐点亮的灯光，便是宴会的序幕。 参加宴会的人有王室的其他成员，政商法学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其中很多都是永恒族的人。除此之外，前任王后千棠自然也会出席。毕竟这是她的“儿子”登基之前的重要活动。 此刻的千棠，或者说索隆，正在褐堡的书房里化妆。不过，一生戎马的索隆王实在无法应付那些化妆的“千般兵器”。如果不是老管家裕叔的帮助，千棠那冰霜美人的面庞怕是会被这位糙汉子给毁了。 “索……”裕叔刚一开口便又立刻改口，“所有的细节我都检查过了，王后，您自己看看这样的妆容合适吗？” 千棠用自己的性命换回索隆之后，索隆就提醒过裕叔，人前人后都要称呼自己为王后，不能有一点破绽。他们现在无权无势，永恒族的人想要杀死他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之所以留着“千棠”的性命，只是为了将她用在更合适的地方。 索隆看着镜子里妻子的脸庞，任凭他再怎么硬汉心肠，此刻也是百感交集。 “今天是皇儿组织的重要聚会，我必得为了他，帮他活络活络那些老臣。”索隆从妆奁中挑了一只长生花的簪子，这是千棠素日里最爱的首饰，也是他征服北方叛军后，带给千棠的礼物。 索隆都不记得自己为千棠戴过多少次这支簪子了。他熟练地将这支簪子小心地插进发髻之中，这下，镜子里的千棠便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千棠了。 “黑夜已经降临了，王后，我们还是不要让宾客们久等了。”裕叔提醒道。 “黑夜早就降临了。”索隆起身，十一月的北境，早已经过了初雪。他拿起身边的暖手袋，转身的瞬间，眼神便由索隆那般的老成凌厉变成千棠那般的温柔和煦。 索隆统治期间，就有民间童谣将他比作烈阳，融化北境的坚冰；而千棠宛如皓月，照亮永恒的黑夜。 只可惜，能照亮永恒黑夜的月亮，却照不亮比黑夜更黑的东西。 在俊介安排的哨兵的“陪同”下，盛装打扮的“千棠”终于踏出了三个月都未踏出的褐堡。她的出现无疑成为了草地宴会上众人的焦点。诸位大臣的夫人和王室的族人都纷纷上前对她表示了哀悼。 虽然有所心理准备，但是这种感觉对于索隆而言还是有点诡异，听着别人劝自己对自己的死亡节哀。 很快，有一个小个子的白毛狼人少年从众人间小跑了过来，周围的人纷纷为其让路。 那是俊介！ 索隆自出来后，余光从来没有放过他。 俊介跑到“千棠”身边，一下子扑倒在他的怀里，竟然不顾这么多人在场，嗷嗷哭了起来。 “母后，您终于肯出来了，儿子担心了这么久，就害怕母后会想不通。”俊介抬起头，泪眼下是嘴角的一丝诡笑。 周围的人看不见这抹笑容，反倒是这带着哭腔的“恳切言辞”让不少不明真相的贵妇人都偷偷拿起手绢抹眼泪。 好小子，这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演起来了，是吧？ 一想到国家即将要交到这个永恒族的人手里，索隆心中一阵恶心，但是，为了能够击败这些人，他现在唯有忍耐。 要论演戏，当年索隆的兄弟组织叛军想要推翻索隆的统治，为了让对方放下戒心，索隆可是没少演戏。只不过当了这么多年的国王，技艺难免有些生疏了。 “俊介，你即将继位为王，怎可这般儿女情长？快收了眼泪，这么多王公大臣，他们要看到的明天为止奉献的君王，而不是一个泪眼汪汪的孩子！”索隆颦蹙眉头，拉着俊介直直站好，又为他理了理衣服和头发。 “是，母后！”俊介的眼泪本就是装的，要收回来也容易。很快他便理好了情绪，带着“千棠”来到宴席的上座。 索隆微微一笑，并未坐下，而是让俊介坐在了这个位置。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位置了。你是一国之王，是你臣民们的倚靠。坐在这里，感受一下你将要面对的责任和担当。” 说完，索隆在俊介的身边落座了下来。 宾客与记者们见此情形，纷纷赞叹母子深情和皇家风范。 倒是几个永恒族的人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他们知道“千棠”在演戏，只是想看看这个千岳将军的宝贝女儿如何委曲求全，为自己多挣几天活路。 而索隆也正想借此机会探一探永恒族的虚实。他们的势力在狼国盘根错节，俊介不过是推到台前的一朵花罢了，索隆没有把这人当做自己真正的敌人。 掌管永恒族的，被他们称之为“首领”的人，才是索隆的目标。 以前索隆还活着，这位首领再怎么大胆也不会轻易露面。现在索隆“已经死了”，千棠对他们而言毫无威胁。狼国已然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也该这位神秘的首领现身了。 而正式继位前的这次宴会极为重要，新王所邀请的人，一般都是自己将要委以重任的人物。这决定着狼国未来的政策方向。 不过，俊介，或者说“首领”还是颇为小心。邀请来的大都是索隆的老臣。也是，如果刚一继任，就换掉了为自己父亲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们，肯定会让自己积攒的口碑快速瓦解。 他们不会冒这个险。 行百里者半九十，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宁可慢一点，也一定要稳稳地拿到狼国的权利。 宴会进行得很顺利，也可见俊介在各位大人物之间的口碑之好。 索隆也将几个生面孔一一刻在脑子里的。这些人极有可能就是永恒族的人，此前在自己当政的时候从来没有冒出来过，如今被俊介安插在一些重要部门的小职位上，以后怕是有的晋升。 宴会结束后，俊介执意要护送自己的母后回到褐堡。索隆也不推脱，他想看看这家伙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儿来。 褐堡的门一关，外头的喧嚣便被生生截断，听不太见了。 古旧的楼梯上只有俊介和索隆二人的脚步声。 “谢谢母后今晚愿意来为我出席。您能这么配合倒是让我很意外。”俊介托着索隆的手，恭恭敬敬地在索隆身边。 他的姿态有多恭顺，他的语气便有多傲慢。 索隆也不急着和俊介摊牌。 “明天开始你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了。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但一点，你好歹也是狼族的子民，不要做危害狼族的事情。” “母后提点，儿子自当谨记。”俊介嘴上这么说，话了了却嗤笑一下，显然并没有把索隆的话放在心上。 到了千棠的寝殿，他也不急着走，他四处打量了一番，这褐堡里的东西比起王宫里的是寒酸了些，整个房间里还有些微微的酸腐气味。 “伺候母后的人有点太粗枝大叶了，房间里竟然还有异味。”俊介用手抹了一下台面，指尖有淡淡的灰尘，“裕爷爷是一直跟着母后您的，如今也是老眼昏花了，恐怕没法服侍母后了！” 索隆嗅出了这句话的意味，但仍旧不动声色地坐在梳妆台前卸下了头上的金银，“那就让他告老还乡吧。” 俊介哈哈一笑，打了个响指。 永山带着伤痕累累的裕叔走了进来。 “王后……”裕叔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索隆怒火中烧，手掌狠狠地在妆台上拍了一下，“你不要做得太过火了！索隆已经死了，你折磨这样一个老人，对你来说毫无意义！” “母后就是这般的心肠软。”俊介笑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张折好的纸，“既然你想救这个老头儿，那不妨就再帮儿子一个忙好了。照着这张纸上写的，再誊写一份。” 那纸上是一封遗书： 公已成千古，吾难恋此生。 君臣是大节，儿女亦人情。 看儿已成事，家国无所忧。 褐堡三尺绫，黄泉路相随。 索隆自然知道俊介想要什么。虽然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但没想到他们能这么迫不及待。 “写了这封遗书，再随先王去了，你会就此放过裕叔吗？”索隆并没有俊介预想中的那样慌乱，反而一如既往的平静。这反而让他有些不安了。 “当然。” “那好。” 俊介和永山对视了一下，事情倒是出奇地顺利。 俊介还得去和各位老臣会谈，明日的登基大典也得再次商榷，所以他不能在这里留太久。 他便让永山留在这里监督着“千棠”把遗书写完，并看着“千棠”自尽。 俊介非常好心地给“千棠”留了一夜的时间，让她明天自缢就行。 登基大典的全民欢悦突然被王后的为情自尽打断，没有什么比这更能挑起人民的愤怒，这是出兵狐狸国的最好借口。 听到俊介离开褐堡后大门的那一声哐当，永山边催促着“千棠”尽快写下遗书。 索隆先扶起裕叔，让他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取下了长生花发簪，披头散发地坐在书桌前。接着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崭新的纸，用桌上的鹅毛笔在纸上誊写着遗书。 永山撇了一眼，觉得这字迹似乎不像是王后的，反而很有索隆王那种狂放的感觉。 他不由得靠近了一些查看。 可就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支发簪就从他的太阳穴刺入脑髓，还不等他哀鸣，便倒了下来。索隆稳稳地接住了他，永山在索隆怀里抽搐几下就死掉了。 “王后……你这是……”老管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裕叔。如果你死了，我想千棠绝不会原谅我。我可不想死后听她唠叨我这件事情。”索隆小声地说道。他知道在门外必然还有守卫。 好在自己的身手一点都没有退步，永山好歹也是俊介的近卫，想要不声不响地解决掉他，狼国里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他走到窗边，指尖撩动窗帘。外头的草地上，美女俊男们正在翩翩起舞。“您今天去联系他们了吗？” 老管家点点头。 这次出席的还有千棠的母家，千岳将军虽然早已战死沙场，但是军中依然有誓死效忠千岳将军的将士。 千棠趁着这次离开褐堡的机会，暗中让裕叔把消息递了出去。 “好，就让我们等着。”千棠从窗边走回，将地上永山的尸体藏到了床下，又清理了一下地上的血迹。 还有那支簪子，银质的长生花瓣上沾到了血迹。索隆仔细地将簪子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又插回了头上。 接近午夜，草地上狂欢的贵族们才带着醉意意兴阑珊地离开，只留下了满地的垃圾和噼里啪啦的篝火。 俊介正在和永恒族的人商讨发兵狐狸国的事情。对于出兵这件事情，大家倒是没有异议。争论较大的地方其实是关于无线脑机接口。因为狐狸国那边似乎利用和智人国的友好关系搞到了很多的无线脑机接口，并且已经在军队和警方中大范围使用，故而永恒族的很多人都支持增加无线脑机接口的使用。 但是俊介并不支持这件事情。他具有的敏锐的“侦探”一般的直觉告诉他，这些脑机接口并不靠谱。 多番协商之下，他们目前就在军队里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队，里头的士兵本来是些老弱病残，但是却都佩戴了无线脑机接口，是百分百忠诚的士兵。这些士兵将执行自杀式任务。 此外，在一派永恒族的支持下，还组建了另一支佩戴无线脑机接口的军队，是负责高科技作战的。理由则是可以大幅提升这些士兵对于高科技设备的操纵熟练度，以及对最新高科技武器的认知。 “这些耳机可真是好用，既能增强我们的军事实力，还能消除低端人口，人类居然只知道用这玩意儿发展科技，暴殄天物。” 这是来自一名永恒族成员的评价，虽然俊介完全不赞成这种看法。 事实很快就证明了俊介是正确的。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与这钟声一起响起的是爆炸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狼国首都西侧的军营传来。 那里正是他们口中的高科技作战部队以及火箭兵和炮兵部队。 “这可和我说的不一样啊，裕叔？”索隆看着爆炸的位置，这与他今天交代给老管家的计划完全不一样。他的语气有一丝愤怒。摧毁自己国家军事力量绝对不是他会选择的道路。 裕叔也看得一脸的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他们的计划也没有迟到。 爆炸声后，大火和浓烟也从褐堡底下升起。尖叫声也越来越多。 “罢了。”索隆换上一身夜行衣，比黑夜更黑的兜帽之中，只有千棠的双目在反射着火光，“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