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笼中困兽

早上，天还未亮，简清就被侍卫的敲门声唤醒。国王和王后邀请他去共进早餐。今天上午即将开始三方会谈，国王一家也只有现在才能有时间和简清一起吃饭。 国王索隆端坐在餐桌的上位，左右分别是王后千棠和王子俊介。 简清看了一眼俊介，对方神态自若，“侦探”的气息荡然无存，只剩下贵族的气质。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了。幸亏莫奇吃掉了他的噩梦，后半夜简清睡得格外的踏实，这会儿倒是看起来神采奕奕。 简清落座后，国王和他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侍从们就把准备好的早餐呈上来了。 看得出来，狼国王室似乎偏爱鸡蛋料理。 香甜的奶油鸡蛋卷，浇上浓稠的蜂蜜，一口下去，奶油在口腔中爆开，裹着鸡蛋特有的香气，加上蜂蜜的甘甜，给人十分的满足。 闪着金光的班尼迪克蛋，轻轻切开，流心的蛋黄温柔地流出。烟熏培根的苹果木香气和咸味更凸显了鸡蛋的鲜味，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塞进嘴里。 随后呈上来的色彩缤纷的鸡蛋果蔬沙拉，搭配酥脆的烤面包粒和略带酸味的酱汁，中和了前两道菜的甜腻，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清爽感。 早餐过程中，众人都没有说话，沉浸在美食之中。这可比阿泽做的好吃多了！简清开始考虑回去要不要鞭策一下阿泽去精进一波厨艺。 餐盘撤下后，侍从又给每人都呈上了一杯鸡尾酒。这倒是让简清挺意外的，即便是他也不会在早餐后喝酒。 估计是察觉到了他的惊诧之意，俊介解释道这是国王的习惯。狼国在狐狸国北方，与极地接壤。国王以前还是王储时，参加了好几年平定内乱的军旅生活。贼人狡猾，窝藏在极寒之地。在那里打仗期间，酒是必不可少的战略物资。 这种鸡尾酒由狼国本土产的杜松子酒搭配杜本内酒，加柠檬片和冰块。简清小酌一口，杜松子的香气与葡萄的微甜在舌尖晕开，搭配金鸡纳树皮和草药独特的药香，苦味和甜味的比例恰到好处。让他赞不绝口。 “原谅我们今日行程匆忙，没法好好招待你。”国王举起酒杯，对简清说道。 “也感谢简清警官昨日救下俊介。”一直不甚言语的王后看了一眼俊介，也举起了酒杯。 “应该是我一直在这里叨扰了才是！”简清连忙举杯，和二人碰杯致意。 “因为我们马上要去参加会谈，不便久留简清警官在这里。稍后会安排人员送你回去。我记得简清警官住在白云山别墅区是吧？”国王喝完鸡尾酒后，看着简清似笑非笑地说。 “谢谢国王陛下的美意，不必麻烦你们了，我直接回警局就好了。”简清可不敢让狼国的人跟着他去别墅，毕竟虎落还在那里。 “昨天的检查结果医生也告诉过我了，简清警官身体健壮，还好没有为了王子受到损伤。王子还不好好感谢一下简清警官。”王后轻抚着胸口，像是松了一口气。 看到对方如此诚恳的态度，毫无王室的架子，简清这才注意起了王后。她看起来比国王小了十几岁，或许是保养得当的原因。王后的妆容不浓但是都恰到好处，让人看起来很舒服。波浪般卷曲的头发盘在头上，露出了月牙般规整的发迹线。眼睛上戴着一副眼镜，冰冷的镜片后是同国王一般温暖的橙色眼瞳。 “谢谢简清警官！”俊介笑着对他说道，同时伸出了手。 简清止住了对王后的观察，也伸出手和俊介握手。他感觉到俊介把什么东西塞到了他的手掌中。收回手后，简清面不改色地把这东西收进了口袋里。 又是几句无关紧要的寒暄后，简清就在侍从的陪同下来到了酒店的停车场。国王坚持派人送他去了警局。倒也省事儿了不少。 到警局后，简清才从口袋里掏出了俊介给他的东西。是一小瓶药剂，包裹药剂的纸上用娟秀的笔迹写着四个字：神兽觉醒。 简清自然清楚这是什么东西，这与昨晚俊介告诉他的计划有关。但他还没有完全相信俊介的那个故事，他要找那个人好好谈谈。 来到黑槿的办公室，果不其然，他还在埋头办公。太阳刚刚从天际线跳出，第一缕阳光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照进了房间里。尘埃在光柱中慢慢飞舞，像极了简清此刻的心绪。 “一大早，有什么事快说。我待会儿也得去国家会议中心。”黑槿头也不抬，盯着一份报告，眉头深锁。 话到嘴边，简清反而说不出口。 在俊介的描述中，他知道了这个男人很多不为他所知的事情。他一直误会自己的父亲杀害了自己的母亲，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了前因后果，原来他儿时看到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母亲。在父亲与母亲相伴的漫长岁月中，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风浪，他甚至不知道父母究竟活了多久。一百多年？几百年？还是上千年？在他之前，父母究竟有多少个孩子，那些孩子，他的哥哥姐姐们，为何现在都不在自己身边？ “你是来探亲的吗？”简清迟迟没有说话，倒是黑槿先开口了。 简清看着黑槿，黑槿的面容看起来就是四五十岁的壮年。但是，仔细看他的眼睛，确实比同龄人深邃太多，也苍老太多。 或许是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才能轻描淡写地拿奎里的性命去换这太平？ 想到这里，简清又握紧了拳头。“我听到了一些传闻，说魔物科关押着大量的神兽，并不是为了拯救他们，而只是为了吸收他们的灵力？” 黑槿微微一愣，他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自己的儿子，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而这一愣，已经让简清知道了答案。 “为什么？”简清不等黑槿开口，继续追问下去。 既然如此，黑槿也不再掩饰了。他轻轻旋动了桌上的台灯旋钮，身后的书架缓缓移开，一条密道出现在简清面前。 “跟我来吧。”黑槿起身，示意简清和他一起进到密道中。 父子两人在密道中都没有说话，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让这条螺旋的通道显得漫长又冷清。走到底下，是一扇门，门上有一个小小的激光扫描仪。黑槿把眼睛靠近扫描仪，嘀嘀嘀三声后，门开了。 简清万万没想到，警察局里还藏着一个巨大的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的人在里面忙忙碌碌，一个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关押着他只在神话故事里看到的动物。它们震耳欲聋的叫声此起彼伏，让简清忍不住捂住耳朵。 黑槿给他递上了一个耳罩式耳机，示意他戴上。 “这是魔物科研发的，可以屏蔽掉神兽的叫声。整栋实验室的外墙中都是这种材料，所以没有人能在外面听到这些异声。”耳机里传来了黑槿的声音。 简清没有搭话，他的注意力都在这些神兽身上。 “这是屏蓬，通体黝黑，身有云纹，头尾皆是猪头。他的两只脑袋的想法永远不一致，所以导致屏蓬只能呆在原地，靠着周围的草木为食，直至饿死。屏蓬体内蕴含矛盾之力，可以让社会陷入无休止的争执与混乱。”黑槿招呼了一个研究人员过来，给简清介绍了起来。 “这只神兽叫做乘黄。看起来像是长着龙角的狐狸。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瑞兽，只要乘上他就可以拥有两千年的寿命。只是，乘黄可不是谁都能乘上的，他只会挑选心思纯良的人。要是有人想要强行骑在他的背上，他背上的龙角会让那人直接终止寿命！” “这只是我本人最喜欢的神兽，叫天狗。”研究员兴致勃勃地带着简清来到了一只神兽的笼子前，只是这只动物长着猫脑袋，怎么也和狗搭不上关系。 “天狗没有什么神力，并不是天狗吃月亮里的那只天狗哦。这小家伙特别的温顺，我们平时还会把他放出来让他随便跑跑……”研究员刚说完，就感受到了黑槿的目光，立刻闭嘴了。 天狗跑到笼子前，对着研究员发出了“流流”的声音，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研究员的手。看来平时研究员和它的关系真的不错。 简清看着他们有爱的互动，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俊介的话。 “魔物科秘密关押着大量的神兽，并且会吸取这些神兽的灵力来为自己的探员所用。说起来，也是一个肮脏到极点的组织。” 研究员还在继续介绍，“这是獬豸，这个族群的神兽很多样。有的大者如牛，有的小者如羊，样貌大致类似麒麟，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发，双目明亮有神，额上通常有一只独角。如果角断了就会死掉。他们是善辨是非曲直的神兽，对不诚实不忠厚的人就会用角去抵触。” “够了……”简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打断了这个兴致盎然的研究员。 黑槿挥挥手让研究员先离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不是在吸收神兽的神力？”简清说完这句话就摘掉了耳机。耳畔又充斥着神兽们的吼叫声。简清克制住自己想要捂耳朵的冲动，闭着眼睛用心感受着这些叫声。 他感受到了，焦躁，恐惧，愤怒…… 这些神兽已经替黑槿回答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简清再次戴上了耳机，他依旧没有给黑槿反驳的机会。 黑槿竟然有些欣慰地看着儿子。他知道简清是个脑子相当不错的人，但是却缺少一些直觉和感性。似乎，现在的简清开始慢慢拥有了这样的能力。 “为了打倒永恒族，救出你的母亲，我必须依靠它们的力量。”黑槿不紧不慢地说。 “果然是这样，又是这样的借口。从奎里那次开始我就知道了。”简清微微摇摇头，“它们同意这么做吗？”简清指着这些笼中困兽，愤怒地说道。他想到了虎落。如果这个小家伙也如这些神兽般被关进笼子里等死，该是怎样的绝望啊。 “这是唯一的办法。狼国的军力过于强大，再加上永恒族每天用你母亲的血肉维系着他们不死的肉体。小墨，我们应该怎样对付这样的敌人？”黑槿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那是我的母亲，你的妻子！是我们的责任，与这些无辜的神兽有何干？”简清根本不认可父亲的这套理论。不管是牺牲奎里那次，还是现在，他觉得这都是为自己的自私打掩护的说辞罢了。 “你的母亲是万物的生命之源，没有她就没有这些神兽。不管是牺牲谁，哪怕我自己我都愿意。”黑槿看着简清，眼中居然有了一丝泪光。 “但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对的……”简清的声音变得像是哀求，他从未有过这般的无力感。明明知道父亲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错的，但是他自己却开始动摇了。 “罢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会议中心了。”黑槿抬腕看了眼时间，“我看你现在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就让石武送你回去。” 说着，石武就从后面走了出来，一脸严肃地看着简清。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自己这副沮丧模样被石武看到，多少让简清感觉不太爽。他故作镇静地和石武打了个招呼。三人就这么不太愉快地离开了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