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一路紧跟着王大牛,直到来到一处庭院,他方才停下。 独门独户,外头木门上,还挂着两个喜庆的红灯笼,颇具年味。 推开半掩的木门,入目便是干净整洁的小庭院。 刚进去,阿朝就闻见了炸肉丸的香味。 柔弱不能自理的十五动了动鼻子,闻到香味,慢慢也开始转醒了。 阿朝:“。” “娘,我收摊回来了!”王大牛将东西放好,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 苏家三姑娘是个懂礼貌的,初次拜访,也很自觉,乖乖地站在后面。 不多时,从小厨房就走出来一位中年妇人。 那妇人长了一张圆脸,慈眉善目,听到儿子回来,笑呵呵道:“今日怎么那么晚?” “今天生意好,所以耽搁了还有,娘,今日有两位客人,要在咱们家借宿一晚。” 那中年夫人闻言微愣, 顺势朝着王大牛身后看去。 结果,就瞧见一个瘪着小嘴,可怜巴巴看着她的小姑娘。 下一瞬,刘氏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王大牛等了好一会儿,既没有等到石榴主动和他娘打招呼,也没等到他娘再问什么。 “石榴,叫人。”王大牛提醒了一句。 就连十五,因为没有解药,浑身无力,但也知道头一回登门,又是在大年夜,得客气一点。 见小姑娘愣着,他干脆自己叫了一声“婶子”。 可是,“婶子”并没有理他,目光仍旧落在小姑娘身上。 “石榴。” 就在王大牛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小姑娘动了。 王大牛瞪大了眼睛,只是一错眼的功夫,身边的小姑娘,就跟只花蝴蝶似的,径直朝他娘扑过去,口中还不清不楚地喊着:“娘呜呜。” 王大牛:“。” 娘? 王大牛呆在了原地,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他没听错吧? 娘? 他就是出于好心,觉得小姑娘人生地不熟,无处可去,干活也勤快,还算老实本分,所以才发慈悲,将这对兄妹带回来。 但这声“娘”这已经不是自来熟的问题了。 多多少少,有点讹上他们的意思! 等王大牛回过神来,下意识就想将喊着“娘”,抱着他娘委屈巴巴,哭|唧|唧,一点边界感都没有的小姑娘拉开。 可是下一瞬,更加让他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他娘,眼里满含泪光,反手抱住这个“头回登门”的小丫头。 一边答应着,一边哽咽唤道:“是奶娘,月团儿我可怜的姑娘。” 五六年也没见,她的姑娘长大了,模样也长开了,更好看了。 实则,苏家三姑娘唤的就是奶娘,只是由于太过激动,加上王大牛没往这方面想,故而听成了“娘”。 她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奶娘了。 可是命运就是这般神奇,片刻前,苏家三姑娘还觉得荆州和自己命中相克。 但此时,一切都变了。 苏家三姑娘终于绷不住了,这一路上这五年来,遇到的那些不开心的事儿,心里的委屈,全都爆发了出来。 因为在这个人面前,她不用再故作坚强。 她可以好好娇气地哭一场,什么后果都不用想。 看着这对久别重逢,相拥而泣的“母女”,王大牛反应了好一会儿。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什么,几乎是脱口而出: “啊,你就是那个一顿吃人家一天的馋嘴小胖子!” 阿朝:“。” 诚然,王大牛并未忘记在帝都,他娘在国公府,给国公府的小小姐当奶娘的那段日子。 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娘每次回家,必定要念叨忧愁一番,自己的奶|水不够小小姐吃的。 但是能被选上奶娘的,奶|水必定充足,尤其是他娘,身体倍儿棒。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小丫头太能吃了。 而且还不是一般地能吃 因为刘氏回家经常念叨,月团儿有多漂亮可爱,小脸胖嘟嘟的是全国公府最好看的小姑娘。 念地多了,王大牛的印象自然深刻。 他比苏家三姑娘只大一两岁,当时也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嘛总是不喜欢自己的娘亲这样夸奖别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小丫头还特喜欢黏着他娘,他娘呢对小丫头也好,还自己掏钱,给她买糕点吃。 王大牛多少有点吃醋,对小姑娘有点敌意。 所以私底下,就给她起了个绰号,一直叫的都是小胖子。 刘氏伤心过后,便是喜上眉梢。 揽着阿朝进屋。 “月团儿,不哭了,咱们到家了奶娘给你做好吃的。” 阿朝还是委屈,吸了吸小鼻子,点了点脑袋。 “大牛,来帮娘烧水,给月团儿洗脸,泡泡脚。” 王大牛:“。”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王老板打下手了。 刘氏忙里忙外,找了双干净的棉鞋给小姑娘换上。 像是对待一个嫁出去回娘家的小闺女 可不就是小闺女吗? 十五可是高兴坏了,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们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住下了。 王大牛心里却有点古怪回过神来,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苏家三姑娘那可是国公府的嫡女,后来虽然荆州消息闭塞了些,但也不是一无所知。 听说国公府一年多前,苏世子的小女儿就被送进了宫。 王大牛记得很清楚,当初还是他在馄饨摊听人闲聊的时候知道的。 他娘晓得后,还很是担忧了一段时间。 倒不是因为什么妻呀妾啊,而是自己一丁点大就开始照料的小姑娘,刘氏自是了解的。 皇宫大院,那可是吃人的地方皇帝老爷那肯定是后宫佳丽三千,她的憨憨三姑娘该怎么活呢? 王大牛看了眼自己一脸喜色的老娘,再看了看哭得抽抽的小姑娘现在最关键的是,若她已经进宫了,怎么又出来了? 诚然,荆州还是离得太远,苏家后来发生的事,起码王大牛这样的普通人家知道的不多。 王大牛心里存着疑,趁着她娘打算给阿朝盛排骨汤的间隙,说了出来。 然而,刘氏完全没当回事:“月团儿虽是主子,但是我一手带大的,当初离开,也是因为你年幼又生了病,不得已而为之。” 说到这儿,刘氏的眸中带了些许疼惜。 “这些话,以后别说了,你娘不是瞎子月团儿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 王大牛也只提了这一句,想当年,他得了重病,还多亏了苏世子夫人出手相助才活了下来。 虽然苏世子夫人不许她们再待在帝都,但却没有对不住他们。 尤其是苏家三姑娘他娘临走时还塞了几块小黄鱼。 细算起来,他能在荆州立足,置办宅院,张罗起了馄饨摊过着比上不足,不下有余的日子,这些,也多亏了那几条小黄鱼。 如此,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就当远嫁的妹子回来探亲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