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转身,就瞧见被搀扶着下马车,往她这边走过来的庞生。 算算时间,应该是一听到消息,顾不得自己身体虚弱,就赶过来了。 庞生看到院中的场景,便知发生了什么,只略扫了一眼绿珠的肚子,确定无事,就不再看她。 再看苏妙,多少有些心虚和尴尬,但还是温声道:“阿妙,咱们先回府,我再同你解释。” 从前,庞生是很少插手苏妙处置妾室,而苏妙也从未因为妾室和庞生发生过争吵。 今日也一样。 苏妙扫了一眼那位长得酷似徐歆的女子的肚子,头也没有回,就出了院门,上了马车。 庞生伸手拉了个空,微微皱眉,倒也没说什么,给了张嬷嬷一个眼神,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帘落下,车内只有夫妻二人。 “若我今日不来,侯爷是打算一直将人养在外面?连带着孩子一起?”苏妙情绪还算平稳。 庞生没有注意到苏妙说起孩子时,语气中的讥谑,只以为这是在埋怨他。 在此之前,庞生是打算如同承诺地那样,将绿珠接到陇西侯府, 给一个姨娘的位分。 但现在他深知苏妙的脾气,是决计容不下绿珠。 之前承诺的时候,也未曾想到陈老将军竟然这么快便安定南方。 更何况,大事在即不能再节外生枝。 “你若不喜,那等卑贱之人自然不能入府只是。” 说到这儿,庞生顿了顿。 苏妙无波无澜地看着他,听他继续道:“阿妙,母亲年岁大了,我知道此事瞒着你是我做得不妥可我们多年无子,这个孩子需得留下,只当是给母亲尽孝了。” 庞生又不是没有妾室通房,自然不会因为和旁人有了肌肤之亲而愧疚。 唯一不好的,就是在正室没有生下嫡长子前,就让外室生子。 但他又不是没有给过苏妙时间,几年了,她在后宅里处置妾室,不叫她们怀孩子,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已然是仁至义尽了 显然,现在苏妙也没有说不的资格。 “好啊。” 庞生听到这两个字,怔了一怔,继而抬眸看着她。 苏妙没有说不的资格,和她当真这般爽快认下来,是两回事。 “阿妙,你说什么?”庞生狐疑道。 他看向苏妙,就见她唇角微弯:“我觉得侯爷说得对,既然怀上了,便生下来,老夫人也能如愿。” 庞生见她真地认下,心头松了一口气。 轻微咳嗽两声,拉过她的手,欣慰道:“阿妙,你放心,不管这孩子是男是女,只要入府,就养在你膝下日后,也绝对不会越过咱们嫡亲的儿女。” 计划赶不上变化,原先只当苏家倒了,苏妙这辈子有无孩子都无所谓。 但如今陈老将军打了胜仗,陈家蒸蒸日上有个流淌着陈家血脉的孩子,陇西侯府和陈家的渊源就能更深一分。 苏妙看着眼前这个人,夫妻多年, 仿佛只有这两日,才真正认清了他。 直到回府,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及迷晕护卫的事儿。 本来嘛,去见那个外室只是个幌子。 两人刚进屋,下人便端着药进来。 苏妙这才恍然,这几日竟然忘了叫停“坐胎药”。 下人们不知道,依旧端了两碗上来。 不及她说什么,余光就瞥见,庞生露出了一个皱眉的表情。 “阿妙,这药我暂时就不喝了。” 苏妙闻着这喝了几年的药汁,指尖在药盏流连,轻飘飘划了半圈,语气莫名:“自然,侯爷不必喝了。” 庞生觉得她语气古怪,刚想说什么,就见苏妙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放下药碗后,苏妙擦了擦嘴角,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眼眸低垂,口中喃喃:“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喝了。” 沧州。 这几日的震慑威压,庆王军将士的心态已近崩溃。 几仗下来,都是败退。 尤其是,药材的储备已然见底,粮草后续供给也并没有跟上。 决战近在眼前了。 御帐内,皇帝听着下面人的禀报。 战事顺遂,更重要的针对此番时疫的药,柳大夫已然大功告成。 听到这儿,众将领才算松了口气。 纷纷看向上首的陛下,接下来,就是关门打狗了。 皇帝轻叩了下案桌,垂着眸子,语气低沉:“传令下去,念及庆王军中尚有受庆王迷惑,不知情便随军造反的,朕给他们两日时间,卸甲归顺,染上时疫者,朝廷会供给医药。” 众人恍然,难怪这两日,在西边僻出那么一大块地方。 原来是为了给这些人留一线生机。 庆王军中本就人心浮动,这一道令下去,还不大乱? “那两日后,剩下的那些人。”谢家大郎迟疑道。 皇帝面无表情,往后靠了靠,轻启薄唇:“杀。” 谢家大郎微愣,下意识抬眸,皇帝一个字就决定了不顺服他的那些人的生死。 两日的时间,足够庆王军的那些人做选择了。 皇帝已然给了生机,倘若再犹疑徘徊的无论是什么缘由,都绝不会再宽恕。 帝王需要仁慈,也需要狠绝。 再宽恕,便是告诉全天下人,跟着造反也无事。 所以,这回死的人,怕是也不会少。 总有些人,视死如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