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五爷回国公府的时候,守门的侍卫都愣了,实在是这位五老爷行踪不定,喜好云游,去年便说要回来,结果硬生生又耽搁了半年多。 好在这种情况屡见不鲜,大家都见怪不怪。 “五爷,您就迟了一步,否则便可以送二小姐出阁了。”领着苏五爷进门的小厮笑道。 苏五爷还是那副笑意满满的模样,跟着也叹了一句。 “是啊,就差一点。” 国公府现在自然是热闹非凡,苏五爷倒是没像刚刚说的那样去吃席,而是径直去了苏国公所在的文修斋。 和刚从里面出来的苏世楠撞了个正着。 “五叔?”苏世楠难得有点魂不守舍,看到面前之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五爷合了扇子,笑着微微颔首。 苏家虽不至于刻薄庶子,但苏世楠一向恪守嫡庶规矩,虽然能干,但从未越过苏世通一步,或许是为了避嫌,平日很少主动到苏国公面前。 这番,定然是有事。 “五叔是何时回来的?祖父可知道?”苏世楠又恢复了从容,寒暄了句。 苏五爷离家三年多了,他是苏世子最小的弟弟,又是最小的儿子,难得不涉朝堂,没有利益纠葛,再添他是先夫人拼死生下的,苏世子和苏二老爷对这个弟弟都不错。 孩子们当然也愿意和这个五叔亲近。 只是后来长大了,觉得苏家五爷不学无术,苏家人各有各的奔头,才渐渐疏远。 苏世楠记得清楚,小时候苏家五爷就没有一个长辈的样子,喜好风月,出入赌场,还喜欢忽悠侄子侄女。 当然,苏家的孩子都是人精,能被他忽悠的只有一个小胖纸。 “刚到,正要去见你祖父。” 苏家五爷很默契没问他刚刚去寻苏国公做什么,寒暄过两句,苏世楠只说要去告诉苏世子他回来的消息,便退下了。 苏五爷瞧了眼文修斋的匾额,记得当年刚挂上去的时候还是朱红色,如今经过岁月雨水侵蚀,颜色早就变得暗沉。 屋内的朱总管得了消息,出来就瞧见苏五爷。 三年多没见,只有苏家五爷模样倒是没怎么变,许是活得潇洒恣意,三十多岁,瞧着还是个青年。 当然,在朱总管眼中,苏国公的这些儿女,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朱总管,您老别来无恙啊父亲现在可空闲?”苏五爷恭敬地和朱总管打了声招呼,问起了苏国公。 即便苏五老爷这人没什么规矩,但在苏家,谁也不能擅闯苏国公办公读书的地方。 苏五老爷也是从小习惯了。 从当年苏国公外放做官的时候,就是如此。 苏五老爷是在得知苏国公染上时疫的时候往回赶的,那时他离得太远,到半路上,就已经传来苏国公已无大碍的消息。 但三年未归,还是得回来瞧瞧。 朱总管上下打量了一眼苏五老爷,见他一切都好,面上带着丝真心实意的笑。 但想到苏国公刚刚的吩咐 \"国公爷待会儿有要事,五爷刚回来,风尘仆仆,先去歇歇,晚膳后再来吧。\" 苏五老爷看了眼文修斋的大门,并未因为朱总管的话感到奇怪或是不被重视,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别瞧着苏家五老爷,这么大岁数,一事无成,甚至都没有娶亲,便觉得是苏国公娇惯小儿子。 实则,苏国公对孩子都是一视同仁,没有任何的偏心,就算是有,也是其他人的揣度。 因为并不是世上所有人,都在为子女而活,苏国公总有数不完的,比儿孙重要的事。 苏五老爷唯一的不同,就是他自个儿看透了这点。 从而在家中,选择了最舒适,他最喜欢的人生。 被拒之门外,苏五老爷就心大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瞧着苏家五老爷离去,朱总管脸上的笑意才褪下来,转身回了文修斋。 文修斋窗边的鹤发老人,依旧满脸病容,只是眸子如往常一般锐利。 他面前摆放着一盘黑白棋局,他一人执两棋,黑白棋势均力敌,纠缠不下。 “国公,五爷回去了,我瞧了,五爷过得不错。”朱总管轻声道,帮着苏国公倒了杯热茶。 苏国公拈着黑棋的手指微顿,继而轻轻嗯了声。 “去将世子和老二请过来吧。”苏国公语调寻常,声音微哑,听着却叫人胆寒。 朱总管一时没动,面对苏国公的命令头一回犹疑。 实际上,苏国公爷也就这两日好了点,之前虽说有好转,可一天大半时辰,还是昏睡状态。 他年纪大了,一场时疫,将这位三朝老臣拖垮了。 他没死于时疫,或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不忍他这样死去,又或许,他还有事未了。 不是作为大魏之臣,而是苏家家主。 苏世楠是个明白人,苏世子和苏二老爷趁着国公爷重病时,做的那些事,在苏国公清醒后的第一时间,便来和盘托出。 “去吧总要做一个了结的。”苏国公往后靠了靠,眼眸微阖。 朱总管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了“是”,还是走出了那一步。 苏世子和苏二老爷闻讯赶来的时候,心里都在打鼓,隐隐有不安。 “父亲今日的身体可是好些了?”苏二老爷试探着问了句。 其实,现在已经是时候和苏国公坦白了,只是兄弟俩都缺乏勇气,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一是对苏国公天然的畏惧,二是担心苏国公的身体。 他是父亲更是支柱。 “给他们纸笔这些日子,你们与庆王说了什么,做了哪些事,牵扯到哪些地方官员,都写下来一个字都不许漏。”苏国公抬眼,眸光冰冷,开门见山道。 两人都是猝不及防,尤其是苏国公这个语调,实在令人胆寒。 “父亲。”苏二老爷忐忑唤了声。 相比较苏国公知不知道这桩事,他们更害怕苏国公的态度。 他们寄希望于苏国公能支持他们,能帮助他们,最重要的是认可。 因为,苏寒柏从来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