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酒下肚,秦八郎已然忘了询问自家兄长,这两日心神不宁的事情。 秦七郎继续看着台上的歌舞,不出所料,能叫那么个名,讲得自然是情爱之事。 只是瞧着瞧着,秦七郎嘴角微抽,这情节有点不对劲 一个大官之家的老太爷,强娶了员外家的小姐,小姐整日以泪洗面,郁结难解,偶遇大官家的侍卫长 故事很老套,侍卫长对这位小夫人一见倾心,只等着老太爷咽气,两人就能双宿双栖。 这一曲目是帝都新近流行的玩意,将唱腔和歌舞结合,加之以趣味性,台下的人看得都是津津有味。 也是奇怪,有的事不去惦记,什么事都没有。 可一旦起了心思,就好像心中的那点隐秘,已经天下皆知 究其根本,还是心虚。 秦七郎收回了视线,不再看台上,只是瞧着秦八郎看得正在兴头上,也没说要走的话。 此时,正是醉仙楼生意最好的时候。 就连二楼,也渐渐满座。 “七哥,你瞧,那是不是禁军里头的鲁副统领?” 突然,秦八郎指着另一侧,从阶梯走上来的中年男子道。 秦七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男子一袭黑衣,腰间没什么挂饰,脸上蓄着络腮胡,神情严肃,同醉仙楼的纸醉金迷,欢声笑语格格不入,正是禁军中,除了陇西侯外的另一个副统领鲁直。 同陇西侯这个彻彻底底的苏氏一党不同,亦非像禁军莫统领一般,从一开始就跟随陛下,鲁直算是先帝时,禁军里头留下来的旧臣。 先帝时,就已经任副统领之职,夺嫡时同辽王一党颇有些亲近,但因为牵扯不深,及时抽身,又是个办实事的,元德帝登基后,朝堂上大换血,也并未动他。 十多年过去了,虽然比不得一开始就追随陛下的朝臣,但因其性格孤僻,一心做事,对世家的拉拢一向避而远之,已然成了帝党的“自己人”。 陛下有意抬举他,愈发信任,这些年,在禁军里头和陇西侯分庭抗礼,秦七郎刚入禁军时,就是在他帐下。 对这位上官,秦七郎当然还是了解的。 出身寒微,没什么背景,为人还算忠厚,就是生活单调乏味地狠,听说现在还住在两进的宅院里头,家中也只一个糟糠妻,外加两个老仆,下属们邀着一起吃酒,也从不参加,身上唯一值钱的,估计就是腰间佩剑 他怎么跑到醉仙楼这个消金窟来了? 秦七郎眸中闪过一丝狐疑,将杯中酒饮尽,倒扣在桌面上,道:“若是吃好了,就先到门口等我,我去瞧瞧是不是,若是,需打个招呼。” “这一曲还没看完呢。”秦八郎莫名道。 不管是不是鲁副统领,以世家为贵的大魏,一个出身布衣的副统领,又以性格孤僻着称,有什么好打招呼的? 秦七郎已然起身,想了想,还是回头嘱咐了一句道:“你若想看,过两天再带你来。” 秦八郎没办法,只能应下,左不过是晚两天的事,兴许七哥在官场上同这位鲁副统领有什么交情也不一定。 秦七郎就瞧着,鲁直略过了二楼大堂,径直往包间的方向走去。 醉仙楼的包间,一向紧缺,也有讲究,有一二三等之分。 鲁直就一个人,最外头的包间竟然瞧都没瞧一眼,直接走向了最里面,最后脚步停在了一处。 外面的包间尚且有来往客人和上菜的小二,越往里走,倒是清静下来。 尤其是鲁直止步的地方,门楣上挂着金镶玉的牌子,俨然是醉仙楼最奢华之所,天字号包间。 毋庸置疑,这间屋子一晚上的资费,凭着鲁直五六个月的俸禄,都不一定能打地住,想来是有人宴请。 这般情形,倒是不适合上前打招呼了 秦七郎也没再跟,想着掉头回去,谁知刚一迈步,天字号包间内就传来一声怒吼,尽管隔音甚好,加上外头的歌舞,并不明显,秦七郎还是听到了。 “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秦七郎转身,同时,天字号门外,打算扣门的鲁直也是一顿,下一瞬却还是放下了手,静静等在了一旁,蓄满络腮胡的脸上,瞧不清一丝情绪。 这两声怒吼,秦七郎倒是并不陌生,即是出自醉仙楼幕后的东家,俞家的家主俞侯。 以俞侯的身份,当然不会亲自打理一个酒楼的生意,连光顾都很少。 毕竟除了苏国公以外,俞家算不上数一数二,在帝都的世家中,三四甲还是有的。 何况还是俞家的家主,到了他们这个份上,一向只参加世家间的私宴,请厨子伶人上门,压根用不着纡尊降贵,和小辈们一样,置身于嘈杂的酒楼。 听着声音,显然是被气地够呛 这就有意思了,在自家酒楼,来见\"客人\"还被气地失了世家的端方,一把年纪,好歹也算是老谋深算之辈,竟然一朝破防,直接开骂。 谁胆子这么大? 还有鲁直,和俞家从始至终都没有一点瓜葛,却来了醉仙楼招待贵客的包房。 显然,不大可能是为了现在正气急败坏的俞侯,而是包间内的另一个人 到底是谁这么有本事,叫俞家的家主和禁军的副统领,尽管有逆心意,却都不得不见? 普天之下,好像也就一个人,能将鲁直和俞侯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