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缠枝芍药翠叶熏炉中的鹅梨帐中香燃尽,想着晨起时陛下的吩咐,碧桃也只是小心翼翼地进入内室,替自家主子换上了新的熏香,没有将人唤醒。 往日里宸妃娘娘睡地沉,这点动静是绝计吵不醒的。 但今日,新点上的熏香,才刚飘进帐内,碧桃打算出去倒香灰之际,榻上原本安稳睡着的小姑娘突然从榻上惊坐起来,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隔着床幔,碧桃并未发觉什么不妥,只当是主子醒了。 “娘娘醒了小厨房刚做好了早点,都是娘娘爱吃的。可要现在就伺候娘娘起身? ”碧桃轻声笑道,与往日无异。 碧桃说着就放下手中香灰,走近想要拉开帷幔,结果却是里面的小姑娘自个儿主动拉开,引入眼帘的是一张惶恐的小脸蛋,一看便是没有睡好的模样。 要知道这时候,时辰可是已经不早了。 阿朝小脑袋晕晕的,这一觉睡地是天旋地转,感觉身体和灵魂抽离开,已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哪怕面前是自己最熟悉不过的“心腹”,阿朝也难以缓过神来。 印象中,碧桃一直是这副模样,无论在哪里。 单瞧碧桃,没办法判断这是在哪? 碧桃还没来得及问,自家主子却是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打开床头小柜,一通翻腾。 直到装着慈仁太后黄玉小印的锦盒赫然出现在眼前,才住了手。 “碧桃,我那套十二生肖的小瓷瓶还在吗?”阿朝扭头小小声问着面前的碧桃。 碧桃被问地愣住,这个问题倒没什么,就是宸妃娘娘这个口吻不大对头。 像是若她说一句否定的话,立时就能哭出来一般 \"前几日,娘娘不是吩咐奴婢摆在妆台上了吗?娘娘放心,都好好的,奴婢们洒扫时都格外小心。\" 碧桃以为宸妃娘娘担心放在妆台上不安全,来往收拾,恐怕会不小心碎掉一两个。 “那影青釉里红的茶盏呢?”阿朝又问道。 “那个娘娘说适合赏玩,没摆出来用可是要奴婢摆出来?” 哪怕弄不清状况,但碧桃还是一个个耐心地回答着宸妃娘娘的问题。 不过瞧自家主子这副模样,恐怕是做了噩梦 难不成梦见这些东西被偷了? 阿朝又问了两个问题,其实还想问大皇子是不是和自己结过仇比如说故意剪断自己风筝线之类的事情。 但考虑到无论在哪,碧桃都是一个属性,又憋了回去。 阿朝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也有点害怕,实在是太真实了,就好像一切都是自己的黄粱一梦。 但她却不知道哪个是梦境,哪个又是现实? 更不晓得是睡着好,还是醒着好 姑且就将那个当做一场噩梦吧,梦里的皇帝和她之前预料的一样,给她喝绝子汤,让她渐渐神志不清。 没有偏爱,从一开始就欺负她,利用她,哄骗她 虽然也有过宠爱,但却让她在后宫中四处树敌。在朝堂上,他和苏家不对付,也会迁怒她。 他很喜欢新进宫的陈才人无论阿朝是吃小醋,还是有了点小脾气,都会被训斥。 当然,她也一点都不喜欢那个“陌生”的皇帝,后来没再吃小醋,也没有小脾气,一如既往地乖顺。 然后皇帝就眼睁睁看着她越病越重,和那个贵妃堂姐一般她还不如那个贵妃堂姐呢,皇帝不给她热水喝,纵容着自己后宫的嫔妃欺负她,更别说好吃的糕点,就连药都是凉的里面不晓得被刻意加了多少黄连。 明明一切都和进宫前的预料一模一样,皇帝和苏家的矛盾不可化解,所以她于皇帝而言不过就是政敌的小孙女,战斗力为负数的那种的小政敌。 从始至终,她都是那个苏家三姑娘 就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这般难以令人接受。 只要瞧着皇帝那张脸,总会不由自主地难过,心中好像念着什么,又好像盼着什么人能来救她哪怕她当真讨厌极了那个陌生的皇帝,讨厌到连怨恨都懒得怨。 比起一开始就没有,显然是得到再失去更加叫人难过,也更加杀人诛心 阿朝又被自己惨哭了 这下子,碧桃被唬了一跳,急忙问道:“娘娘,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宸妃娘娘虽然娇嫩,但也不是好好的,就会哭的性子。 阿朝用小手擦了擦金豆子,微微摇头道:“我没事,用不着请太医陛下呢?” 宸妃娘娘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碧桃心里惴惴,但还是道:“今日是大朝会,辽王殿下刚回来,少不了要与陛下多说些南境的事刘大总管特地交代,今日陛下会晚些过来。娘娘用膳与就寝都不必刻意等着。” 要是别人,刘大总管才不会自降身份交代呢,这不是在星辰宫习惯了吗? 他不交代,他家陛下就会交代 也是得亏皇帝和辽王都不是脸皮薄的人,否则,依照那时候的争锋相对,你死我活,也不大能再坐在一起议事。 尤其是辽王,该发的疯,该吹的牛,当年都是当着兄弟们的面直接说的 其实就算是辽王不来,皇帝也时常会这般,朝会过后,还需再单独接见一些朝臣,那些重要的,需要立时批复的折子,皇帝也大多都会在勤政殿就批好,直接下发下去。 往日来得晚些,阿朝一点都不在意,偏偏是今日 阿朝纠结了半天,才试探着问碧桃:“碧桃,要不咱们去给陛下送点糕点怎么样?” 碧桃:“。” 她想见见皇帝,好像是为了验证什么,又像是想诉诉委屈,因为她被欺负了 “要是陛下在理政,咱们就不进去。”阿朝又糯糯加了一句。 碧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