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亮再一次讥讽道:“哈哈哈,监州大人,好大的官啊!” 这韩亮似乎对自己颇有成见啊!伍思成如今不再靠长宁军过日子,他哪里还会雪藏自己的想法与见解,当即以诲人不倦的态度告诫道:“凡事皆讲究个忠义道德,伍某自请为大宋长宁监州,既不谋利,亦不谋位,只为重现大宋荣光,只为排除百姓疾苦,殚精竭虑日复一日,不敢松懈,此可谓忠? “如今庙堂蒙尘,就是山野匹夫,亦有匡复社稷的重任,吾身为朝廷命官,更需以图强大宋为己任,此可谓义? “天下事,有了忠、有了义,便可堂堂正正做人,堂堂正正行事,伍某问心无愧。韩正将,伍某任了这监州,不取一钱俸禄,不贪位高权重,只因匡复大宋所需要。 “再者,如今非常时期,凡事从权,知州也好,监州也罢,不过是个名号,他日朝廷来人,或者但凡有能力胜出伍某者,当日伍某便将大印呈上,甘为下属,一切,自由圣命决断,不劳韩正将挂怀!此事不必再提!!!” 伍思成最后一句,却是暗示韩正将、李(由)副统领、易云霄统制的名号,其实也是自封的,暗讽韩亮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不要再说了。 韩亮聪明人,哪里会听不懂,他只是还在惊讶之中,这伍思成往日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没想到现在随便一讲,便滔滔不绝,难道换了个地方,就会变化如此之大? 看了一路热闹的李芗泉,见韩李等人与伍思成之间有些别扭,作为地主,是该出来打打圆场了:“二位将军、伍大人,今日鞑子仓皇败退,此乃大宋之福啊,李某刚才一时心痒,做成一首词,还望指点,此番献丑了。” 伍思成这在场所有人中,文学造诣最高的,听到李芗泉如此讲,也饶有兴致:“哦?李知州竟有如此雅兴,道来听听!” 李芗泉站在城头上,望着空空如也的鞑子大寨,朗朗声起:“解佩令--壬寅日败鞑子于梅硐城 辕门帐外, 栅栏鹿砦, 帅旗扬, 骠骑执戈列。 点将沙场, 战鼓擂, 迅雷风烈。 震凌霄, 号声撼岳。 狼烟滚滚, 金枪灿灿, 笑胡儿, 马惊容怯。 纵有千乘, 气数尽, 遁如江泻。 报临安, 川南虏灭。”(2024年作于泰国罗勇府,不得转载。) 伍思成摇头晃脑:“纵有千乘,气数尽,遁如江泻。报临安,川南虏灭。好,有气势!” 其实他的内心却在道:文采不过如此,比起你之那那首《夺孤城》,差之远矣。但此次成功守住城池,乃梅硐阖城军民共同御战的结果,他脸上也有光,这首词又是赞颂自家人,当然要表扬一番。 李韩二人乃武将,哪怕韩亮也略懂些笔墨,但要论赋上几首诗词,就有些勉为其难了,特别韩亮听到“金枪灿灿”,以为李芗泉是在夸自己,也出声大赞:“好词好词。。。。。。” 气氛一融洽,谈事就容易多了。 李芗泉将韩李二人引进自己府中,说到府,其实还是当初韩亮给他安排的简易住所。不过间房子罢了,比起韩亮在梅硐城时的府邸,那就显得过于寒碜了。但李芗泉对这些身外之物,浑不在意,这让韩亮暗自佩服,心想自己虽不铺张,但只要城内有宅院空着,也不会刻意住小房子。这番国小使如此做,要么说明他有古人之风,要么说明他所谋甚大。 因战事刚刚平息,一切从简,李芗泉只是简单的安排了一顿饭,然后才言归正传:“此番鞑子大军攻城,若不是二位将军及时救援,梅硐城只怕离城破不远了,本知州感激不尽,他日必派遣重礼上凌霄城向易统制道谢!” 这是客套话,谁都知道梅硐城能不能守住,大半还是靠的他们自己,韩李二人也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哼哼哈哈一番。 李芗泉马上话锋一转:“当日韩将军弃城而去,瓮城被刘整那厮所夺,眼看城池便要陷入鞑子之手,为了全城军民,眼看群龙无首,我不得以出手,亦有赖城中军民齐心协力,于侥幸之中击退鞑子围攻,方才保住这大宋城池。 “截止今日,乌日吉呼共大举讨伐梅硐城的两次,托朝廷的福,城池城池未破,但也付出了上千军民的伤亡,啧啧啧,苦啊!!! “如今得伍大人、张正将、王正将、黄正将、汪赞画等文臣武将的全力辅佐,又攻略了泸州乐共城,才算略有起色,我计划着,好好经营着,把这里打造成为长宁州的州治重镇。” 他这些话的言下之意,表明这次守城有长宁军的协助,我是感激的。但不管原因如何,这梅硐城终归是你韩亮所放弃,至只不过被我夺回来了,我们付出了代价才守住,现如今,当然也归我“经营”了。 既然话都说开了,韩亮也不再遮遮掩掩,脸色一沉道:“李特使。。。。。。李知州,梅洞寨乃长宁军所夺,无长宁军将士之辛苦酣战,何来这梅硐城之今天。恕我直言,知州刚才所言,岂不是把长宁军功劳抹杀了。” “哈哈,朱雀军从未忘却友军的付出,相反,我对长宁军一直心存感激!可以这么说,没有长宁军就没有我长宁州与朱雀军的今天,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据我所知,豹尾寨之战后,长宁军这段时间过得有些辛苦,虽然长宁州的物资并不丰富,但省一省,还是能挤出一些的。这样吧,如果二位不嫌弃,我愿助长宁军千人,粮万石,马五十匹,以回报长宁军之恩,但是,这需要交予易统制!” 李由一惊,长宁军现在缺人缺粮,那战马更是难得,没想到这李知州一出手都是大数字,不由得出声:“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韩亮忙用肘暗推一把李由,示意他不要说话,赶紧插话道:“知州果然豪气,本将先替统制大人道谢了,不过与这蒸蒸日上的梅硐城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 听到这里,李芗泉心中不快,要不是看在友军的份上,又确实小帮了一把,他才不会这么豪爽,要知朱雀军本就资源紧张,每一粒米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皆是血战所得,这一送就是大手笔,刚才说出来时,自己已经心痛了。 张靖见李芗泉脸色不豫,知道统领心思,立即出言道:“哼,莫要以为朱雀军好欺负,或者认为这是一桩买卖,可以讨价还价!” 伍思成恐两拨人心生隔阂,对大宋不利,忙道:“伍某有话,供知州大人与长宁军李统领、韩正将知晓,眼下梅硐城业已成朱雀军安身立命之地,等闲放弃不得。吾又观长宁军虽据凌霄城,然则此城险峻有余而开拓不足,非长久之地。” 他这话一出,既表达了朱雀军不放梅硐城的意志,也同情长宁军目前的处境,众人知他话未说完,皆洗耳恭听。伍思成抚须道:“韩李二将军从北面来,吾有一问,可曾打探双河镇情况?” 李芗泉是明白人,大体猜测出伍思成的本意,也不由得点点头。那李由却未猜透其中细节,只是回复:“吾与韩正将在长宁军州之北发动义民,人马虽略有增添,然则双河镇城高五米不止,且驻有鞑子兵百,镇城之内民两千,我等兵力寡微,却是吃不下。” 伍思成双眼放光:“以我对统制的了解,豹尾寨之事,他必定要严厉处罚。如若二位不嫌弃,长宁州倒可助二位将军夺下此镇,拿下此镇,二位将军不仅可以一雪豹尾寨兵败之耻,也好向易统制有所交待。 “届时朱雀军据梅硐城,往南徐徐图之,长宁军据双河镇,往北可窥富顺监,贵我两方以分水坳为界,兄弟之军互为倚角,遥相响应,匡复长宁,乃至川地,大有可为也!” 长宁军主力肯定不能一直在凌霄城上耗着,只要有可能,他们一定会下山。而朱雀军是不可能放弃现在占据的城池与军寨的,因此,只要双方能达成一致,朱雀军协助长宁军拿下鞑子的双河镇,有三个好处,既能让长宁军从此不再对梅硐城有所企图,也规划了两军各自发展方向,还能更进一步的相互依靠。 不得不说,伍思成这个提议是绝妙。 李由、韩亮二将顿时喜上眉梢,他们在进城之前,就事先沟通过了,一致认为李芗泉不可能会放弃梅硐城,于是,已经有了梅硐城收不回的心理准备,但是收不回,总要捞的甚么,而且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还不能打折。 想不到对方一开口就承诺出粮万担、战马五十、青壮一千,居然还应允助长宁军攻取双何镇,幸福来得太突然。有如此收获,远超设想,岂不是快哉,当下二人浑身一轻,尤其韩亮惭愧道:“方才韩某多有冒犯,还望李知州、伍监州、各位将军莫要介怀。只是不知如何夺城,看来,贵我二军还需要做具体的计画。” 李芗泉这时缓缓道:“伍监州,你就说说方案罢!” 伍思成见李芗泉这么说,便用手在茶杯里蘸了点茶汤,然后在桌上画了一个椭圆形,再在外面点了几个笔划,一幅草草的地图就在桌上显露出来。 见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这位监州很是受用,左手先抚一把须,然后才中气十足的道:“诸位,这里便是双河镇!原为长宁军北面重镇,城高更不下于梅硐城,马面敌楼一应俱全,此地又是乌日吉呼的驻所,他也算老于军伍,我等若正面攻城,轻易不能得。 “不过,天下坚城,大凡破之,十有八九皆有内应起事,欲下双河镇,我等亦需做此打算,此为其一。 “其二,伍某十二年前曾在此城督运粮秣,对濒临城池的河道还有些许印象,城内沟渠与河相连,仅有水门隔挡。贵我两军可着疑兵于城东鼓噪,吸引城内鞑子兵的注意。 “这边厢,我等暗底里,却精选善水之军兵将佐,于夜间沿河潜入水门,袭取城西,打破城门,彼时双河镇落于长宁军之手,李统领、韩正将,你们看,有几分把握?” 想不到伍思成对双河镇的构造如此了解,韩亮点点头,既有内应,又暗道,成功的可能性极大。可以说,此计完全可行,但重点不在这!!! 而是伍思成不假思索的表达出来,显然,这绝对不是他突然灵光一闪,信手拈来的一条计谋。 李韩二人皆是一惊,从伍思成这番话内,已经表明了朱雀军早有此谋划,并且已经做出攻城的奇正之法,李由一微皱眉头:“只是这内应之事,仓促之间,哪里去寻?莫非,朱雀军已经布下了局” 说到这里,李由再看李芗泉,后者笑而不语,李韩二人见状,已心知肚明。那韩亮似乎想起了甚么:“却不知贵军助长宁军攻取双河镇后,可有所需?” 这回却是李芗泉接上了话:“当然有所图,城中所有的匠户,尤其铁炉匠,连同家眷,我等必取之,其它物资、兵甲、粮粖、军兵,朱雀军一概不需要。” 不就是几个匠人嘛,李由当即拍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便定了!择日不如撞日,本统领替易统制作回主,为匡复大宋,长宁、朱雀二军今日歃血为盟,结为兄弟之军,肝胆相照,生死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 这话有些江湖义气的讲法,却是长宁军久镇边地,也染了些都掌蛮人的习气。李芗泉对什么歃血为盟一点兴趣也无,但能与长宁军结为同盟,倒是多了一个奥援,便也接话道:“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诛!” 于是,宾主双方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