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初夏。</p>
狂风呼啸，暴雨倾盆，夹着撕裂夜幕的闪电，一辆黑色的汽车在山路上缓慢前行。</p>
雨刷疯狂清扫车窗上密集砸落的雨点，才勉强能看清前路，黄色的洪水没过了河岸，在离车子不远的地方不住地咆哮向前。</p>
楚诚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在穿透车顶的雷声中听着耳机里下属小钱在焦急地道：“……楚总你在哪里啊？前面随时会有山体滑坡，太危险了，你快回来啊！”</p>
雷声这时在半空中炸开，映得楚诚眼中一片泛白，他谨慎地踩下刹车，等这阵闪光跟巨响过去。</p>
这里是g省西北欠发达山区，楚诚是一个家电厂商的负责人，这一片山区居民用的家用电器，大多是他们厂送进来的。</p>
这是从他父亲经营这家厂子开始就一直在做的，他接手之后也延续了这个传统。</p>
制造家电，便民利民，这是楚家做家电制造业的初心，城里的居民要享受这些便利，山区的民众更应该惠及。</p>
这一次楚诚也是带自己的人来送家电下乡，但没想到遇上了这个季节特有的极端天气，在他们离开的半途中下起了暴雨。</p>
当众人停在休息区，等待暴风雨过去的时候，楚诚却想起了他们刚刚去过的那户人家。</p>
那户人家生活在深山里，家里只剩下两个老人，不仅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话，而且房子年久失修，他们送去的洗衣机摆在屋里，跟这个仿佛被现代遗忘的地方格格不入。</p>
这样的暴风雨，那老房子必定是要承受不住的，所以楚诚独自开了车回来，准备接上那两个老人。</p>
“我都走到一半了，现在往哪边走都是一样的风险。”雷声过去，楚诚重新启动了车子，对耳机里恢复了声音的下属道，“你们在原地待着，我接完人就回……”</p>
就在车子要往前走的时候，楚诚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笼罩了过来，车窗碎裂的声音响起，他的肋骨传来一阵刺痛，接着整个世界失去平衡，耳机里小钱的声音也变得尖锐失真，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p>
……</p>
联邦历3021年，深秋。</p>
“哐哐哐！”</p>
伴随着工厂的大门被砸响，几个长着络腮胡子浑身肌肉，一看就不好惹的大汉对着里头喊道：“开门！快开门！叫那伙外乡人出来见我，把你们欠的租金还了！”</p>
里面没有动静，为首的大汉停了下来，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p>
这间开在蓝源星上的制造厂厂房老旧，大门上的漆早已经剥落干净，只有门上挂着的“第三区挖矿机制造厂”这几个字还留着一点旧日的光辉。</p>
只不过跟过去人流如织、机器隆隆的时候相比，如今的制造厂门可罗雀，年轻一辈早已经跟那些掏空了这颗星球的能源矿就离开的飞船一起离开了家乡，这里剩下的就只有一些老人，没有办法养活自己，除了制造厂无处可去。</p>
“这地方的能源矿早就开采完了，一个制造挖矿机的破厂还有什么开下去的必要？”</p>
领头催债的大汉生得格外凶</p>
恶()?()，</p>
他瞪着紧闭的大门低声骂道()?()，</p>
“要不是当初那伙外乡人突然来到这里()?()，</p>
要盘下这破厂继续开10[(．)]10?10.の.の10()?()，</p>
这里的东西早被掏出来卖了。”</p>
破船还有三斤钉，里面生产的挖矿机没人要了，但生产线搬出来还是可以卖上价的。</p>
那伙外乡人肯定也知道这里剩下的值钱东西就这么点，糊弄了掌管这一区的长官，表面说着要改造工厂，说不定私底下已经把厂里搬空了。</p>
就在他心里骂骂咧咧的时候，面前紧闭的工厂大门突然打开了，两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p>
其中一个是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有着这颗星球上少见的纯黑色头发跟眼睛，一张脸生得很好，目如晨星，鼻若悬胆，嘴唇有些薄，一看就是个做商人的料子。</p>
但他身上跟整个第三区最格格不入的，还是那股松弛感。</p>
和他们这些凶神恶煞讨生活的打手不同，和这颗星球上那些充满疲惫跟暮气的人也不同的，仿佛将眼前的世界跟自己的未来都掌控在手中的松弛感。</p>
催债的大汉记得他，这是那伙盘下制造厂的外乡人里的其中一个。</p>
只不过上回见他的时候，青年还全须全尾，现在他的额头上却缠着绷带，还吊起了一只胳膊，仿佛被人打了一顿。</p>
至于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大汉也记得，那是厂里的会计。</p>
跟那些基因改造人不同，这些生活在底层的普通人没有漫长的寿命，也没有在两百岁时还保持年轻样子的能力，他们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出衰老的颓势，生活越是底层，就衰老得越厉害。</p>
这女人才四十多岁，头发就已经带上了霜雪一般的白色。</p>
她看上去很警惕。</p>
作为厂里的会计，周姐很清楚，整个制造厂的帐上就只剩下四十多万联邦币。</p>
这四十多万要付工人们的工资、工厂的租金，还有之前厂里欠下的外债……根本不够。</p>
一个季度的厂租给出去，怕是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要破产了。</p>
“下一季度的租金，二十万联邦币，现金还是划账？”</p>
讨债的大汉粗声粗气地问，同时他带来的几个人也围了上来，带来了无形的压迫感。</p>
会计周姐并不想直接划二十万出去，却又不敢吭声，就在这时，站在她身旁倚着门的楚诚站直了身体，开口道：“我记得离下一季度交租的期限还有几天，几位今天就上门，来得有些急了。” 这还不是怕你们这些狡猾的外乡人把厂子掏空跑掉，来得迟了什么都捞不着。</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