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薛神策心头一跳，隐隐意识到，将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p>
“来人！”赵都安忽然朗声道。</p>
旁侧，一名小卒从远处快步奔来，手中捧着一条半人高，狭长的棕色木盒，抵达他面前，单膝跪地，双手高举。</p>
此刻，风也好似嗅到肃杀之气，愈发大了，吹得众人官袍抖如波浪。</p>
赵都安单手掀开木盒，继而，将一条棕色木制枪托为底，漆黑枪管为主体，结构精密，冰冷沉默的“长棍”拿起。</p>
在众将官疑惑而好奇的目光中，以奇异姿势手持，笑道：</p>
“诸位可识得此物？”</p>
兵部尚书摇了摇头：</p>
“状似长枪，却无枪头，本官却没见过。”</p>
身材瘦削的枢密院王知事也大皱眉头：</p>
“管状器物，似有火药之气味，莫非也是火器？只是这般小巧……见所未见。”</p>
薛神策不发一语，眼神中同样疑惑。</p>
而这时，校场上，一排排手持同样的古怪武器的士卒踏入校场。</p>
“王知事说对了，此物，便是我神机营新式火器，今日之操演，亦为此物。”</p>
赵都安朗声道，忽然扭头，看向白袍白衣的汤平，嘴角扬起，大声道：</p>
“小公爷，你乃军中箭术好手，我且问你，如今日这般风势，战阵之上，弓箭可还锋利否？”</p>
汤平被点名，先是一愣。</p>
继而看了眼剧烈抖动的凉棚，那在凛冽秋风中，近乎完全展开的旌旗。</p>
耳畔是棚布哗啦啦抖动声响。</p>
虽不悦，却还是笃定地沉声说道：</p>
“顺风发箭，事半功倍，若非如此，自是不利！”</p>
“好！”</p>
赵都安迎着风，头发也吹拂的散乱起来。</p>
单手举起火枪，枪口微微上扬，左手抽出一枚防风火折子，甩了甩，火星燃起，于火绳上轻轻一扫。</p>
大笑道：</p>
“你当日演武，不是要看本将军习射？今日，你便睁眼看好了。”</p>
嗤嗤……火绳引燃，枪管中火药蓄势待发。</p>
赵都安扬天举枪：</p>
“且看本将军这一箭，利否！？”</p>
下一刻，扳机扣动，黑洞洞的枪管中窜出一簇刺目亮光，一团小太阳般的炽热光团，于轰鸣声中，拉着尖锐的爆鸣声，直奔云端。</p>
“砰！”</p>
仿佛一个信号。</p>
校场上，鼓声响起，大片士卒同时举枪，枪火如雷。</p>
“砰！砰！砰！砰！砰……”</p>
密集的枪声，如同急促的暴雨，毫无预兆，瓢泼而下。</p>
整齐排列的黑漆漆的枪口同时喷出炽热明亮的火焰，扬起大片带着浓烈硫磺味道的青烟。</p>
强劲的推力，将无数丹丸如瓢泼大雨般，射向远处早已排成军阵的人形标靶。</p>
“砰！砰！砰！砰！砰……！”</p>
前一队士兵打出，便飞快朝两侧退后，第二排顶上，至末尾飞快换弹，公输天元的改造在此处发挥巨大效力。</p>
整个方阵如同一台开足马力，暴躁如公牛的机器，于有序运转中，逆风朝着假想的敌人倾斜怒火。</p>
剧烈而绵密的枪火声有节奏地一浪又一浪，彻底压制了凉棚下所有人的声音。</p>
校场外的战马饶是听惯了火器响声，仍旧不安地踩着蹄子。</p>
那些军卒更是愕然扭头，朝远处望去，心想莫非是火药库爆炸了么？</p>
而接下来，“火药库”真的爆炸了。</p>
校场一侧，栅栏门被推开。</p>
火器局主管陈贵一身官袍，亲自手持火把走出。</p>
身旁，是被力士推出的一门巨型火炮。</p>
粗大的炮管上勾勒着花纹，短暂的半个月，不足以完成火炮的制造。</p>
因而，这门被命名为“神威将军”的红衣大炮，乃是公输天元借助术士手段，强行催化出的。</p>
但用来演示，已经足够。</p>
陈火神官袍于风中抖动着，头发朝后飞扬，右手坚定地点燃了引线。</p>
俄顷。</p>
那狰狞漆黑的炮口中酝酿起炽热的威能，炮管上花纹次第点亮，好似逐级充能一般，将炮弹推出。</p>
“轰！！！！”</p>
一簇异常绚烂的火光闪烁后。</p>
在所有人注视下，校场尽头，已经被火枪打成筛子的“军阵”被撕裂。</p>
那厚实的墙壁坍塌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尘土飞扬！</p>
地面炸出深坑，崩碎的炮弹碎片将周围土地砸出一个个手指粗细的洞口！</p>
这一刻，凉棚之下的武官悉数动容。</p>
就连“军神”薛神策，眼角也剧烈地抽搐了下。</p>
他迅速判断出，哪怕是自己，若缺乏防备情况下，正面被那门“火炮”击中，也会受伤。</p>
而放眼天下，如他这般强大的武夫，又有多少？</p>
“收！”</p>
赵都安手中高举的火枪放下。</p>
校场中的枪炮声，也戛然而止，就仿佛乐队的指挥棒，如臂指使。</p>
校场上，排成方阵的火枪兵挺胸抬头。</p>
凉棚下，枢密院、兵部、京营的大小武官们，脸上几乎都是同样的表情。</p>
恍惚，动容，惊愕，难以置信。</p>
身材格外魁梧的石猛用力眨眼，五官都有些扭曲。</p>
不明白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神机营中何处出现了这样一支队伍？</p>
五军营与三千营的指挥使也是神色恍惚，近乎本能地计算：</p>
倘若是自己手下的军卒，对上眼前的这一幕，会如何？</p>
他们能想到的，只有“落花流水”这四个看似文雅，实则残酷的文字。</p>
王知事面皮抽动，怔怔盯着校场，似乎还没回神。</p>
心头猛地想起，赵都安与火器局走得近的消息……</p>
所有人，都以为是在查案，却不想……竟是如此一个大“惊喜”。</p>
他轻声呢喃：</p>
“这是……哪里来的新火器？”</p>
兵部尚书愣神许久，捋着胡须的手因动容，不慎揪下几根胡须，也都不顾。</p>
只是双眼发亮：“神兵利器……神兵利器……”</p>
薛神策沉默地看完了整个操演，缓缓扭回头。</p>
第一次郑重地，死死地盯着赵都安，视线又落在他手中那一杆火枪上，声音略显沙哑地道：</p>
“这是……什么？”</p>
赵都安微笑说道：“这就是我做的事啊。”</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