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都安愣了下，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 怪不得，那些读书人骂他骂的起劲，本来以为是书生意气，嫉妒他……</p>
如今看来，是“李党”的陈大学士，与其弟子在推波助澜。</p>
他突然心中一动。</p>
若是李党在推动……那最近针对他的骂战，或许并不如表面那般简单。</p>
这时，董大忽然皱了皱眉，感到肚腹不适，起身道：</p>
“赵兄先且歇着，愚兄得去一趟茅房。”</p>
赵都安笑着颔首。</p>
等对方离开，旁边的母女花才凑过来。</p>
“大郎，你与这人相识么？他好似不识得你的身份？”</p>
尤金花满眼好奇，低声询问。</p>
“恩，以前办案时，有过一面之缘，”赵都安自嘲道：</p>
“至于身份，呵，若他知道我是谁，只怕便聊不到一起了。”</p>
赵盼又剥开一根香蕉，用小手护住，避免被夺，忽然说：</p>
“那些读书人，好像一直往这边看呢。”</p>
赵都安点了点头，他也注意到了。</p>
看来，终归是有一些人，认出了他。</p>
不过，今日乃盂兰盆节。</p>
赵都安思忖，这群读书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至于找他麻烦。</p>
然而，正在他与女眷闲聊时。</p>
忽然，远处一道颐指气使，刻意放大了许多倍的声音，忽然响起：</p>
“呦，这不是最近风头正劲的赵缉司么？诏衙的小阎王，怎么也来了这佛门净土了？不知是哪个知客僧疏忽，竟胡乱将人放进来。”</p>
这声音很大，语气阴阳。</p>
霎时间，周围原本各自聚集的人群，同时朝这边望来。</p>
空气短暂安静了一瞬。</p>
然后，人们才醒悟过来。</p>
“赵缉司？是那个赵都安？在哪？”</p>
“凉亭中的就是，嘶，神龙寺怎么会邀请他？往年不是连马阎都不请吗？”</p>
“是董三小爷……啧，听说两人当初有过节，今日有好戏看了。”</p>
议论声中。</p>
赵都安也看向了声音来处。</p>
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锦衣华服，气场张扬的青年，噙着冷笑走来。</p>
他容貌无甚出奇，身材高瘦，唯独脸侧有一小块胎记。</p>
这会面容桀骜，气势凌然，身后还跟着数名纨绔。</p>
大摇大摆走到凉亭内，眼皮耷拉着，扫了眼赵都安身旁，下意识依偎在一起的母女花，突然笑了，大声揶揄道：</p>
“全京城都知道，你赵都安对陛下忠贞不渝，在外头哪怕是风月场所，也从不碰其他女人。</p>
本少爷之前还不信，如今才明白，原来是家中养了两个美人，怪不得用不着去外头泻火。”</p>
哗——</p>
此言一出，霎时间，周遭围拢过来的京中名流们脸色都起了微妙变化。</p>
倒不是真信了董三的鬼话。</p>
更多是诧异于，这位太师的孙子，果然不愧是“京城第一纨绔子弟”。</p>
明知赵都安最近风头正劲，竟还敢当面羞辱。</p>
是仗着修文馆开设，董家再次崛起的底气？</p>
所有人都知道，董太师如今代替陛下执掌“新内阁”，如韩粥等学士，更是董太师座下弟子。</p>
只要女帝的皇位能坐稳，董家有望问鼎帝国第一门阀。</p>
如此一来，本就性格张扬，动辄与人掐架的“小三爷”，的确不惧赵都安。</p>
有热闹看了。</p>
所有人心头生出同样的看法。</p>
“大郎，不要……”</p>
凉亭内，当董三说出这番话后，第一个做出反应的，竟是尤金花。</p>
这位柔弱胆怯的美妇人，忙伸手去拽继子，生怕他被激怒，与对方动手。</p>
尤金花虽在内宅，但也知道，董家近来如日中天。</p>
那位文坛泰斗，女帝授业恩师的董太师，对继子颇为不喜。</p>
今日这等重要场合，若赵都安含怒出手，不知会遭到董家怎样的报复。</p>
“大郎，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姨娘和盼儿没关系的。”</p>
尤金花低声苦苦劝他。</p>
在这个封建朝代，女子名节大过天。</p>
董三的一番话传扬开去，其实对赵都安的伤害不大。</p>
真正会名节受损，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终生活在阴影之下的，乃是尤金花和赵盼。</p>
然而……</p>
这一刻，哪怕是明知名节受损的代价，尤金花仍旧竭力劝阻。</p>
哪怕是往日很有主意的赵盼，也咬着嘴唇，悄然拽住了赵都安的胳膊。</p>
董三居高临下，俯瞰被两女劝阻的赵都安，尚且青涩的脸孔上，嘴角上扬：</p>
“怎么，本少爷才说了一句，就来护男人了？”</p>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他的笑声。</p>
众目睽睽下，赵都安依旧端坐，脸上神色悉数敛没。</p>
没有愤怒，也没有别的情绪。</p>
只是静静看着这名“京城第一纨绔”表演，手中慢慢剥着橘子。</p>
等他笑罢，赵都安才慢条斯理，将剥好的橘子递给母女。</p>
而后轻轻掸了掸手，抬起头，平静说道：</p>
“董玄平常，没教子孙在外，不要乱学狗叫么？”</p>
董玄，是董太师的名字。</p>
短暂安静，继而……</p>
一片哗然。</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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