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天下人非是喜囤钱，而是没有钱生钱的门路！所以只能囤在手中。 赵使君的意思，是只要朝廷能让天下士绅，商人，乃至官员，发现有一个地方，花出去一枚铜钱，就能赚回来两枚。</p>
那他们无须任何人逼迫，势必将家财悉数取出，花出去……”</p>
他说着，却又摇了摇头：</p>
“可这种好地方太少了，已有的，如盐铁，也早在朝廷手中了，总不能，为了哄骗那帮士绅商贾，将盐铁生意开放给那些那些人做……”</p>
赵都安惊讶，心想老郭可以啊，这思路延展的很快啊。</p>
不愧是擅长财政的读书人，提到钱字，反应是所有人里最快的。</p>
而随着郭解元的解释，其余人也明白过来，皱眉看向赵都安。</p>
不知他绕了一大圈，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p>
赵都安却不急不缓，完全掌握了场中节奏，道：</p>
“郭学士所言不错，天下已有的生意，早被瓜分干净。但谁说，天下的生意只有这些？”</p>
说出这句话时，他心中感慨。</p>
上辈子，他曾研读过一些经济著作，比如熊彼特的创新利润原理，就说经济本身不会发展。</p>
如农业时代，上千年也都没太大变化，财富只在不同人手中不断地流动。</p>
而到了工业时代，生产力攀升，经济才开始发展。很多原本不存在的“财富”，被凭空创造了出来。</p>
所以，大虞朝如今的情况，若遵循“博弈”，让朝廷和天下人抢钱，就会动荡不安。</p>
而若是用“创造财富”的法子，则非但不会激化矛盾，还会因为朝廷坐庄，而将越来越多的人，在利益上，和朝廷绑在一起。</p>
赵都安说道：</p>
“据我所知，大虞通往西域的关口走廊，以往只给兵力镇守时，每年只会花钱，但后来，给了一些商人来往两地，做生意的机会，朝廷从关口抽税，便赚了许多钱。</p>
同理，京师在太祖时，也很破败，但后来，定为都城后，所有权贵都往京城来，便催生出码头千帆竞渡，只收城门入城费，就能支撑皇宫的开销……</p>
敢问，这些例子，可曾动了刀兵？</p>
不曾。</p>
但为何钱财却自行蜂拥而至？主动递到朝廷手中？”</p>
不等众人回答，他便吐字道：</p>
“市场。”</p>
“只要朝廷出手，构建了一个市场，给予一个地方某些特权，将一些重要的衙门搬到这些地方……等等手段。</p>
天下商人便会闻风而动，蜂拥而至，主动为朝廷奔忙，他们赚了许多，但朝廷赚的更多。</p>
而当商人们赚到后，那些底下开设无数商铺的门阀，乃至一些富有的士绅，若力所能及，也都会将囤积的白银丢过来。</p>
因为只有丢过来，才能赚，而若不拿来，便是别人赚。</p>
而别人赚，他们不赚，手中的钱就会不值钱……”</p>
“而只要这个市场的规模够大，或者九道十八府，每一个地方都有这样的市场，那富人的钱，就会都投进来，变成‘资产’……</p>
朝廷不用担心，如何让所有人都有钱赚，因为那些商贾会自己想办法，将钱创造出来……”</p>
赵都安说到这里，莫愁眼睛一亮，说道：</p>
“就像最近京城里，天师府售卖的那种便宜的冰？</p>
天师府的术士制造出了冰，便让许多富户来买，从而将那些富户囤起来的钱，拿到了手里，就像那些商贾做的那样。”</p>
“……”赵都安眼神怪异地点了点头，说道：</p>
“没错，制造出众人都渴求的商品，就是一吸引所有人花钱的方式。</p>
只要这些商贾绞尽脑汁，让人们将钱花掉，商贾们也不会囤钱，而是会继续把钱花出去，以获取更多。</p>
这个过程中，会雇佣越来越多的伙计，于是，百姓们也有了赚钱的门路，百姓们有了钱，又会把钱花出去，购买类似冰块这种东西……</p>
如此，就如同一个轮子，朝廷轻轻推了一把，它就会飞快转动起来。</p>
相比于囤钱，所有人都把钱花掉……这样，大虞朝的银子就会变多。</p>
而朝廷则可以不停地抽税……源源不断。</p>
甚至，若朝廷的钱多了，还可开设钱庄，将钱借给那些商贾……”</p>
赵都安越说越快。</p>
所有人脑海中，那一幕图景越来越清晰。</p>
韩粥愣在原地。</p>
这一刻，他又一次脑补出了未来的画面，同样是天下的金银，如潮水汇入京城。</p>
但这次，不再有仇恨的目光，而是无数双兴奋的贪婪的眼睛。</p>
他抬起头，视线越过赵都安，望向他身后屏风上，那“白银”、“商人”、“资本”、“市场”四个词。</p>
余光发现，学士们陆续起身，站了起来。</p>
因赵都安描绘的未来而心潮澎湃。</p>
末了，赵都安丢下毛笔，口干舌燥地做出总结：</p>
“最关键的是，这样一来，哪怕是逆党与八王，也无法阻止天下人逐利之心，而只有朝廷有能力做到这些，旁人无从模仿。</p>
逆党哪怕再心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钱流入国库。</p>
而等士绅门阀们也被迫卷入，再实施摊丁入亩，他们再想抵抗，就要顾虑，是否会被朝廷踢出这座市场……</p>
是得罪朝廷，还是讨好朝廷，以获得更多？不难抉择。</p>
如此一来，新政推行，阻力也会减轻。”</p>
赵都安淡淡道：</p>
“如此，这三策并行，若能施行成功，不出十年，国库中的钱财，可给京城镀上一层金箔。”</p>
“此为，黄金三策。”</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