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虽有监察百官之权，但若想命令包括三法司在内，各大衙门配合，只怕，便是督公出面都未必管用。何况，那样也必然声势浩大，岂非打草惊蛇？”</p>
张晗也皱眉不语。</p>
死结！</p>
两名擅长查案的缉司，发觉陷入了死胡同。</p>
他们严重低估了，为一起十三年前的大案翻案的难度。</p>
“恩，就是说，只要有足够强的，可以在各衙门间畅通无阻，调取卷宗，且可令诸多涉案人开口，并能遮掩住动静的人帮忙，就可以了对吧？”</p>
焦躁的气氛中。</p>
悠然喝茶，不急不躁，一副旁观者模样的赵都安，忽然问道。</p>
沉浸于探讨案情的两人，这才想起他，扭头看来。</p>
海棠没好气道：</p>
“你这语气，好似以为这很简单一样，整个朝廷，能做到你说的这些事的人，也超不过一只手，不，甚至比那更少！等等，你不会想禀告圣人吧？”</p>
张晗也想到这个可能，便要劝阻。他们只刚找到线索，就惊动女帝大动干戈，实在不妥。</p>
何况，女帝那个位置，一举一动，无数双眼睛盯着，也难遮掩动静。</p>
赵都安面露微笑，浑身松弛地吐了口劣质茶叶梗，懒得解释，起身道：</p>
“放心，本官说的另有其人，时辰不早了，跟我走吧。”</p>
两人一头雾水，只能跟上，走出后宅时，瞥见薛暄静静等待。</p>
错身而过时，赵都安在她面前停了下，忽然露出灿烂笑容：</p>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p>
薛暄心头一颤，不敢与声名狼藉的“赵使君”对视，卑微地垂下螓首。</p>
“小姐，他们走了。”少顷，福伯走过来小声说道。</p>
薛暄这才缓缓抬起头，眸中满是悲凉。</p>
“小姐，这群人打探当年的事，会不会是要为老爷翻案？”福伯忽然问道。</p>
翻案？薛暄摇了摇头，惨笑道：</p>
“你觉得，赵都安这种卑劣小人，会为了早已没半点价值的那些冤魂，与三品大员对抗么？</p>
想必，只是他们恰好查某些事，涉及这桩旧案罢了，即使得知了真相，也会装作不知。</p>
翻案……我当年还妄想过，但如今早已不做那种梦了。”</p>
福伯语塞，想起赵都安的恶劣名声，摇头叹息，捡起地上的花篮，出去买纸花蜡烛了。</p>
走出庭院时，私塾中再次响起孩童朗朗读书声。</p>
……</p>
……</p>
“你不要跟我们说，你要找的帮手，就是袁公。”</p>
三法司之一，曾名为“御史台”，后改名为“都察院”的建筑外。</p>
街道上，海棠攥紧缰绳，面无表情，看向车厢中一副慵懒姿态的赵某人。</p>
“不然呢？”</p>
赵都安打了个哈欠，慢腾腾下车，一脸的理所当然：</p>
“当年周丞是在都察院任上判的这起案子，相关的卷宗也好，人证物证，经办人也好，大多都在都察院。若都察院肯全力帮忙，收紧当年证据想必会比我们简单容易的多。”</p>
海棠的小表情上，满是匪夷所思，她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p>
连张晗那张面瘫脸上，也神色古怪，终于只憋出一句：</p>
“那可是袁公啊。”</p>
袁立！</p>
清流党魁，势力覆盖半座朝堂，与相国李彦辅分庭抗礼的大人物。</p>
海棠皱眉道：</p>
“你难道要借陛下的名义，要求袁公帮你？我提醒你，不是什么人，都能受你驱使威胁的。”</p>
顿了顿，她语气转柔，试图劝谏：</p>
“我也听说过，你曾替袁公办事，但……”</p>
她很想说：</p>
以咱们的身份，压根不配求见人家，双方等级差太大，存在鸿沟。</p>
是的，在裴楷之一案中，赵都安与袁立的私人交情，至今都只有寥寥几人知晓。</p>
在几乎所有人眼中，赵都安与袁立唯一的交集，只是在“斩裴”行动中，位居同一阵营。</p>
仅此而已。</p>
至于“交情”？那是什么？</p>
海棠和张晗更不敢想象，赵都安找的榜首是当朝御史大夫，一品朝臣！</p>
就连车夫小王，虽不清楚具体情况，但瞅着都察院的大门，也有些发憷：</p>
“大人，袁公只怕不会见咱们……”</p>
“……”赵都安被几个人连番唱衰，哭笑不得：</p>
“袁公又不是洪水猛兽，你们何至于此。罢了，你们不愿去，那就在门口等着。”</p>
说着，他跃下马车，拍拍屁股，丢下几个不成器的猪队友，径直走到都察院巍峨的两尊石狮子中间，表明身份，登时有人入内通报。</p>
少顷，有吏员奔出，说了什么，赵都安迈步，径直踏入都察院大门，消失在三人视野中。</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