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一时间喧声四起。</p>
承认了！</p>
面对周丞的陷阱问题，马阎竟不躲不避，直接承认了！</p>
人群中，一袭青衫的御史大夫袁立静静旁观，眼眸缓缓眯起，视线悄然瞥向女帝。</p>
似乎猜到了什么，嘴角浮现微不可查的笑意。</p>
与之对应的，身为“党魁”的相国，则皱起了眉头，隐隐不安。</p>
任何人都该知道，周丞这句话便是在定调，其抛开了一切杂乱线索，只死死抓住核心。</p>
从马阎点头承认那一刻起，诏衙一方便跌入了极被动的处境。</p>
“督公承认了？”</p>
周丞怔了下，眉头的“川”字纹愈发深刻了。</p>
马阎冷眼看他，讥讽道：</p>
“本公与周廷尉不同，做下的事，没什么不好承认的。”</p>
周丞没有在意他话中的刺，当即转身，朝女帝道：</p>
“陛下，您也听见了，马阎已认下这桩罪状，臣恳请依照大虞律法，严惩马阎及其下属，以赵都安为首的梨花堂一众官差！”</p>
话落，跟随他一同上殿的，大理寺其余五品以上官员纷纷出列，异口同声：</p>
“臣请陛下严惩，以正律法严明！”</p>
百官中，亦有一名给事中站出，大声附和：</p>
“诏衙肆无忌惮，民间怨声载道，此乃积弊已久之故……”</p>
又有一名官员跳出，力挺大理寺，抨击马阎。</p>
其中倒也并非全是周丞党羽，还有一些纯粹是落井下石，一时间，奏请声不绝。</p>
“啪！”</p>
金銮殿旁的太监扬起鞭子，狠狠抽打在地上：</p>
“肃静——”</p>
群臣这才安静下来，高居御座之上的徐贞观神态仍旧不变，只是眼神变得冷漠许多，她清冷的声音传遍大殿：</p>
“说完了？”</p>
无人应答。</p>
徐贞观平静说道：“既说完了，便也该马阎你说给他们听了。”</p>
什么意思？</p>
周丞敏锐察觉出这话的怪异。</p>
“是。”马阎这才不慌不忙开口，环视群臣：</p>
“周廷尉的话的确是真的，但我诏衙，却从不曾违背律法。”</p>
周丞愣住了，许多人也生出疑惑。</p>
然而下一秒，马阎便为他们解惑道：</p>
“依照大虞律，若寻常案件，大理寺既先拘下人犯，诏衙自不可争夺。但……有一种例外，便是皇权特许，下旨捉拿！”</p>
周丞脸色微变，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p>
果然，马阎又从袖中取出一叠厚厚的案牍，抽出最上头的几份，展示给诸公：</p>
“早在前日，陛下便已传令诏衙，调查夏江侯罪状，必要时予以抓捕。相关流程，皆有正式批文，可供复查。按大虞律法，钦命特许之案件，诏衙可越权行使逮捕，三法司亦不可阻挠。</p>
故！昨夜赵都安持我驾帖，逮捕夏江侯，乃奉皇命行事，大理寺丞何正因私怨而阻挠，被赵缉司击退，并不违背律法之实！</p>
况！皇命查捕在先，而大理寺拘人在后，且据我所见，逮捕时，夏江侯与周廷尉在小聚饮茶，面对提审，坚决力保。</p>
我也想问一问，夏江侯许了你多少好处，才让周大人甘心出面？！”</p>
话落，他将手中的那些卷宗朝周丞砸去。</p>
“哗啦——”</p>
纸张翻飞，洒落一地。</p>
全场寂然。</p>
大理寺一众官员愣在原地，未曾想到，马阎竟抛出这个答案。</p>
陛下竟早已下令，调查夏江侯……不是因为他与赵都安的破事吗？</p>
这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p>
至于地上卷宗是真是假，是确有其事，还是女帝为保护诏衙，连夜赶工，事后补上的？</p>
哪怕有人怀疑，却也不会蠢到当场提出。</p>
真相不重要。</p>
重要的是，马阎拿出了合法的理由，那周丞的弹劾，便立不住脚。</p>
“陛下……此事……”</p>
大理寺卿周丞的脸色从红润转为苍白，又逐渐呈现铁青色，他转身望向御座。</p>
女帝面无表情颔首：</p>
“周卿误会了。”</p>
误会……周丞张了张嘴，试图做最后的挣扎：</p>
“但那赵都安进门时，从未说过乃是奉皇命行事……”</p>
马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p>
“凡陛下之臣子，哪个不是奉皇命行事？”</p>
言外之意，赵都安既然做了，便说明肯定合法。</p>
你质疑他不守法，是你的不对。</p>
周丞哑口无言。</p>
那些方才跳出来支持他的人，也都沉默下来。</p>
人群中，袁立嘴角笑容不加掩饰，他目光看向老对头李彦辅，却见相国早已闭上双眼，似并不打算插手。</p>
这让磨刀霍霍的袁立有些遗憾。</p>
马阎这时再次开口，他抖了抖手中余下的厚厚的卷宗，道：</p>
“周大人不说话了，那便轮到我发问了，大理寺既声称调查夏江侯，不知可查出了什么？”</p>
周丞沉着脸，道：“只是有嫌疑，尚未确凿。”</p>
马阎颔首：“那便是没有了，无妨，我有。”</p>
他取出一张纸，念道：</p>
“据我诏衙查证，夏江侯与京城帮派红花会有大笔金银往来，其借红花会之手，私自开设赌坊四座，地下印子钱庄两座……”</p>
“因催债，借红花会之手私下杀人暂计三十九名……”</p>
“去年九月，借红花会之手，间接控制人牙组织，贩卖入京良家少女十四人，疑似以此行贿，并藏三人入私宅，并于今年一月凌虐至死，投入江中毁尸灭迹……”</p>
“以及最新一桩，其绑架吏部主事之女冯莲莲，幸由赵都安及时救出。以上案件证据俱全，皆可查证。”</p>
金銮殿上安静了。 大理寺卿周丞绯红色的官袍后，脊背悄悄沁出细密冷汗。</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