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再见

“你们开什么玩笑，就连你们这些当兵的都不敢出去，却让我们这些平民出去送死？” 孙剑探出头大声喊了一句，紧接着就收回了脖子，生怕对方开枪似的。 “少废话！大兵哥让你们去就赶紧去，再啰里吧嗦的没你们好果子吃！” 一个长相有些猥琐的人现在队长身后，刚说完，看见队长的眼神后，缩了缩脖子，又退了回去。 “你们还敢说，要不是因为你们，我们会损失这么多人？” 队长把音调提高了一截，显然他已经快没什么耐心了。 “我说，你们能不能让我说句话。” 防空洞里的光线昏暗，都是由士兵头上的灯来照明，上面的人只能隐约看清。 吴警官低着头，缓了半天，才从刚刚那一拳缓过劲儿来，说真的，这当兵的力道果然够大。 队长回过头，看了看吴警官。 “你想说什么？” “难道你们还不明白，我才是他们的话事人吗？” 吴警官抬起头，和头目对视着。 “哦？你才是？” “是啊，你让我和他们说几句，没准我能让他们替你去拿黄金呢！” 吴警官的眼神透露着真诚，还努力的给出一个微笑。 李毅和龙叔并没有说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吴警官的具体想法，在这时候多嘴显然是不明智的。 “不过你们让我保持这个姿势确实太难受了，能不能让你的手下把我松开，你们都有枪，我想跑也不可能比你们的枪快呀，是不是？” 吴警官的额头还冒着汗，看上去确实很痛苦的样子。 “如果你真的可以的话……” 队长说着，给手下递了眼神儿，点了点头。 “我奉劝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队长手里的枪又举了起来，对准吴警官的头。 “那是当然，我以前只是一个警察，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和你们这些正牌军人相比啊，你说是不是！” 吴警官见他终于答应，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始终保持着平和的语气。 “松开吧！” 小队长总算是放下了戒心，示意手下松开。 “谢谢，太感谢了。” 吴警官开心极了，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慢慢站起身。 “哎呦！” 吴警官的双腿似乎受了伤，刚刚站起来，就朝着身边的一个士兵倒了过去，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拿枪对准了他。 “别紧张，我就是腿受伤了，有些站不稳，你没事吧，对不起啊！” 吴警官慌忙解释，还在士兵的身上拍了拍，生怕他暴起伤人似的。 士兵也在被吴警官拍打了几下之后，才慌忙躲开了身，作为士兵，警觉是必不可少的，虽然他现在有些后知后觉。 “看你们紧张什么！” 吴警官收回了手，迅速放在口袋里，又坐在了地上。 借助地下的黑暗，吴警官这一迅速的举动并没有让其他人发现。 “不行了，膝盖太疼了，我还是坐在地上说吧。” 这时的士兵们才把灯光都打在吴警官身上。 “你们能不能换个方向，或者关掉，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你最好快点，别啰嗦了。” 队长的心里有一丝不安，可面对看上去毫无反抗之力的吴警官又没有什么破绽。 “放心，我两句话就能说通他们，只要你们别用灯光照我。” “好好好，快点。” 对方显然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手下的士兵纷纷别过头去，不再直对着他。 “早这样不就完了吗！” 吴警官如释重负，并没有起身，只是坐在原地，抬头看了看楼上的李毅和龙叔。 “咱们相处的这些天，说实话，很开心。” 这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李毅和龙叔都是眉头一皱，似乎明白了什么。 “别的废话啊我就不说了，再见吧，兄弟们。” “叮”的一声响，一个东西从吴警官的口袋里掉了出来，周围的士兵把灯光照过去看过去——那是手雷的拉环。 “what？” “趴下” 一声巨响，把先前被炸出的空洞又大了一圈，整个地下车库都在震动，巨大的声音在空间内回荡，把众人的耳朵震的瞬间失聪。 防空洞里连惨叫声都没有传出来，也可能是被爆炸声所淹没。 手拿防爆盾的龙叔被气浪掀翻，连带着李毅也被撞倒在地。 爆炸只发生在一瞬间，防空洞里的士兵连同上面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平息下来的烟雾又再次升腾了起来。 “吴警官……” 李毅倒在地上，大声喊了一句，到现在为止，他总算真正的明白吴警官的意思，他在用自己的命来救他们。 吴警官在假装摔倒的时候，趁机在旁边的士兵身上顺走了手雷，又揣在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引爆，给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效果显然是显着的，巨响之后，地下防空洞里再没有一点声音。 “吴警官。” 声音传进洞内，回荡了许久，却没有人答话。 李毅的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此消失，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而却是为了自己不被他人逼迫。 “起来吧！” 龙叔最先起身，伸手拉了李毅一把，左手还在左耳上揉了揉，这冲击波的威力确实不小，李毅的左耳暂时什么都听不见了。 地下室里，所有人都还没在这巨大的声响中回过神来，身为普通人，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手雷的威力，大部分人起身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揉耳朵。 “大家都怎么样？” 龙叔拉起李毅之后，环顾四周，还好，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啊？龙叔，你说什么？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孙剑爬起来，只看见龙叔的嘴在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情急之下大声喊道。 “没事，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什么？你大点声！” 龙叔轻描淡写的说道，可孙剑却还是听不见。 见此，龙叔摇了摇头，也不再理会他，放下手里的防爆盾，正要对李毅说什么。 “砰砰。” 两声枪响再次从洞中传来，李毅面前龙叔的身体一震，李毅的眼中动作仿佛都变成了慢动作，血花溅到他的脸上，温热且带着血腥味。 “龙叔！” 李毅的话刚说出口，龙叔的身体在子弹的推力下向前一倒，正趴在李毅的身前。 “狡猾的华夏人，我真的不该相信你们，你们全都要死！全都要死！” 声嘶力竭的咆哮在洞中传出，是那个之前说话的队长的声音，不知道他是怎么躲过一劫，没有死在刚才的爆炸中。 周围的人都陷入紧张当中，大部分人虽然都听不见什么，可已经软倒在李毅怀里的龙叔却在告诉大家，危险还在。 正在李毅的脑子都有些短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怀里的龙叔动了，右手抽出手枪，以极快的速度转身，抬手便射。 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直到龙叔手里的枪子弹被打空，而他还在连按着扳机，一直保持着射击的状态，手枪传出“咔哒咔哒”放空的声音，几秒钟之后又重新变回安静，地下防空洞里才传出重物倒地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的突然，就连抱着龙叔身体的李毅都没有缓过神来，这接连的变故发生的快，消失的也快，直到龙叔的身体再次躺倒在他的怀里，这才让他反应过来。 “龙叔？” 李毅的手都有些颤抖，溅在脸上的血液还有温度，而怀里的龙叔却已经意识涣散，咬着牙，强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在自身受了枪伤的情况下反击对手并击毙的。 “孙剑，快过来帮忙，龙叔中枪了。” 李毅也是慌了神，这么长时间以来，大部分都是有龙叔来帮助他控制局面，而现在他最大的依靠却身受重伤，生死不知。 “啊？什么？” 孙剑的耳朵还是不好使，还推了推一旁同样傻呆呆的陈明旭，想询问李毅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要动他，先看看他哪里中枪了？” 最外围的周小周，这时候才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所有人当中，她还算是受冲击波影响最小的人。 李毅慢慢的把龙叔平放在地上，还有意识，不过现在气息微弱的很，想对李毅说什么，却只是用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张了张嘴。 “什么？龙叔，你想说什么？” 李毅已经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看到龙叔看着他张嘴，急忙凑到他的嘴边倾听。 “你们，快走，别管……我……” 龙叔的声音小得可怜，刚说了几个字，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右侧胸口上，正往外冒着鲜血，李毅见状，急忙用双手捂住，却根本不起作用。 “不要，不……我不会丢下你的，龙叔。” 李毅有些哽咽，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下来，一直乐观坚毅的他，此时就像是个弄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车上有止血药，还有纱布，我去拿！” 周小周看了一眼龙叔的情况，也有些慌神，可现在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保住龙叔的命。” “你们谁有在医院工作过的经验。” 周小周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着那些女人们说道。 “你们谁是护士或者医生，救你们的人中枪了，现在需要你们得帮助。” 周小周声音很大，急切的问道。 “我。” “我以前是护士。” 一个柔弱的女生举起手来，怯生生的站起来。 “太好了，快，他身体的子弹怎么取出来，车上有急救的工具和药，你来帮我。” 见终于有人回应，心中一喜，没准这一次龙叔还有救。 那女人还有些唯唯诺诺，走到李毅和龙叔的身边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龙叔猛然抓住李毅的手，力道很大，把他弄得生疼，此时，龙叔的身上已经满是血污，甚至透过衣服流到地上。 “龙叔，怎么了？” 李毅趴在龙叔的嘴边，努力听清他想说什么。 “别管……我了，血液已经……” 话还没说完，龙叔猛然吐了一口鲜血，李毅再次被血喷了一脸，却没有躲避，接着听。 “血液已经流进肺里了，你们……快走吧，照顾好自己，以后的日子就只能……靠你们了，好好活下去。” 终于把整句话说完，龙叔的脸色的苍白的难看。血液还在嘴角往外冒着。 “没事的，龙叔，你一定会有救的，这位是护士，能帮你把子弹取出来，然后就没事了……” 还没等李毅说完，龙叔抓着他的手更加用力，眼睛也瞪得老大，直直的看着他，此刻，他有无数的话想要对李毅讲，却再没有发出声音。 这时候周小周也把可能用到的工具拿了出来，连跑几步。 “可以开始了，做手术吧。” 可看到龙叔的表情，周小周吓了一跳，还抱在怀里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 “怎么了？” 李毅回头问她，却见周小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龙叔此时已经再也说不出话，脸色苍白如纸，就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拉着李毅的手青筋暴起，身体已经开始莫名的颤抖，李毅见状更是手足无措。 “你们怎么了？快做手术啊！取弹头啊！” 李毅正朝发呆的周小周和护士大喊，龙叔的手却松开了力道，慢慢的滑了下去。 “龙叔已经救不回来了。” 周小周低头，轻声的说。 李毅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就像是没有听见周小周的话。 龙叔的眼睛里已经渐渐没了光亮，一直到完全闭上之前，都没有从李毅身上挪开。 “龙叔，你别睡呀！你快醒醒，这就给你把弹头取出来。” 李毅低着头喃喃道。 看着龙叔渐渐闭上的眼睛，李毅心如刀绞，泪水止不住，顺着脸颊，经过血点，掉在地上。 “呜呜呜……” 还跪在车边上的梁飞还没有尸变，他逐渐变成灰白颜色的眼睛目睹了全过程，一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在狂笑，又像是在咒骂。 他虽然嘴巴被堵住，却仍旧做着夸张的表情，看上去就是在幸灾乐祸。 除了梁飞，所有人都低头沉默着，像是在给刚刚死去的，救过他们的吴警官和龙叔默哀。 李毅回头，看着正在狂笑的梁飞，脸上像蒙上了一层冰霜，泪痕还在，却止住了哭泣。 对，哭没有用，他不能让想伤害他们的人看不起，龙叔用最后的力气保护我不死，我不能辜负了他，要好好活下去。 李毅的心中百感汇集，站起身，朝着龙叔的尸体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