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宝娟的惊呼,皇帝下意识的站起身,脱口而出道:“贱婢残害妃嫔,还敢畏罪自戕,诛……”皇帝话到嘴边,忽然找回理智,想到西北如今正值动荡,诛杀九族恐生莫大非议,就改口道:“夷三族,以儆效尤。” 华妃一怔,皇上方才明明已经疑心了沈氏,如今却又忽的诛杀茯苓亲族,他便这般看重沈眉庄那个贱人吗? “陵容!” “安姐姐!” 皇上话音方落,甄嬛与史嫣然已经奔到了安陵容身旁。 只见她双目紧闭,一张雪白的面容在鲜血的映衬下更是惨白如纸,看着就很是受惊过度,有些不大好的样子。 “快,先将人挪进偏殿。”皇后见状,忙朝着一旁的宫人吩咐。 说着又对章太医道:“章太医,还得劳烦你再去瞧瞧安贵人,安贵人一向体弱,可别再吓出个好歹来。” 皇后说话间,御前伶俐的小太监们早已将茯苓的尸首拖了出去,并迅速的将地面打扫干净。 苏培盛觑着皇帝阴沉不定的神色,忙低了头微微建议道:“皇上,这里刚死过人,虽已打扫干净,但血腥气依旧是重的很,不如您先移驾偏殿?” 皇帝望他一眼,赞许的点头,然后抬脚便朝偏殿迈去。 皇后跟随在后,见他没有发话移动正殿昏迷着的沈眉庄,眸光微闪间,便已知在他心中其实还存着些沈眉庄假孕的疑影。 众妃跟随皇后一起移动至偏殿。 皇帝坐了片刻不到,忽的章太医面带喜色的奔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安贵人有孕已经一月有余。” 章弥乃是太医院院判,医术地位仅次于太医院院使瞿鸿。且他在宫中侍奉多年,除了一些隐秘的皇命或者后命不得不遵之际,绝大部分时候他的医术都是绝不致祖师蒙羞的。 因此他所断出的脉相,众妃嫔自然不生一丝疑心。 “嘿嘿。”皇帝不由开心的笑了两声,他虽然前几日就已得了裴蕴猜测安陵容可能有孕之事,但那时容儿胎象还不显着,后宫阴毒手段又从来防不胜防,他怕有个万一,才叫人特意瞒下了。 方才茯苓那贱婢猝不及防的一撞,险些殃及到容儿,他可真是怕。 皇帝望向皇后。“容儿温和娴雅,如今又帮朕孕育子嗣,朕欲给她嫔位,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闻言,唇角的僵笑几欲维持不住。 “皇上,安贵人孕育龙裔有功,本该嘉奖,只是祖制并无有孕便晋位的先例……”见皇帝眼中的不满几欲凝成实质,忙又改口道:“不过,安贵人在后宫一向温良谦恭,敬上悯下,倒也当得上一个嫔位。” “还是皇后懂朕。”皇帝冷笑着夸赞了皇后一句,接着又道:“朕早觉得各宫最近的心思不净不宁,惠贵人仗着有孕折辱宫女,华妃和莞贵人每次相遇必生唇舌之争,其余者众,却也不思修持已身,一味只知拈酸吃醋,泼油拱火。真是叫朕失望呐,满宫妃嫔,竟都比不上一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小县丞之女懂得洁身自好,行止有度。哼,朕也不怕说句实话,今日哪怕是安氏无孕!朕也照样会给她一个嫔位!” “你们可知为何?因为谁叫她一人,就已堪为六宫之表率了呢?!” 皇帝说着拂袖而去,虽口称安氏如何如何洁身自好,行止有度,却不见他进去内殿瞧一眼有孕的安陵容。 众人这才惊觉,皇帝这是因为沈眉庄真假孕之事,气的狠了,故意抬举安陵容来打她们所有人的脸呢! 尤其是最后一句“堪为六宫之表率”六字,那是连皇后的面皮,都扔到地上狠狠的踩了呀。 六宫不宁,亦是皇后无能。 皇后此刻才深悔之前横插一手,想叫沈眉庄坐实假孕欺君之事。她原早替两位院判想好了托辞,叫他们假做当日确实发现了喜脉,但后来又从禁书上得知,有一种秘药可以叫人在一两天内呈现有孕的假象。 这样到时在华妃的构陷下,沈眉庄的行为就不是假孕争宠,而是欺君罔上!这罪名若能坐实,必然能叫她永世不得翻身。 原本皇后也没如此将沈眉庄放在心上,然皇上几次三番的叫她提点沈眉庄宫务,言语中的称赞看重几乎溢于言表,且华妃又屡屡受挫于甄嬛和沈眉庄。 这才叫她惊觉,甄嬛与沈眉庄二人已渐渐势不可挡,甚至以后沈眉庄极有可能会取代华妃,成为夺走她宫权的又一大患。 各种因素的层层叠加,终叫皇后按捺不住的出了手。 然而她也没有想到,即便在两位太医院院判的肯定下,沈眉庄与甄嬛仍是对华妃生了疑心,比华妃更加狠辣的控制茯苓,叫她倒戈。 虽看茯苓最后的表现,她应该只是假装倒戈,是含恨想在最后关头拼死污蔑一遭甄嬛与沈眉庄的,却不想忽然被皇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皇上莫非是对我起了疑心?皇后不由幽幽的想着。毕竟两位院判的把脉和发现,她早已在不经意间对皇帝吐露过。 若她仔细审视一番华妃与甄嬛的神情,怕是能发现,二人此刻与她所思所想别无二致。 一场扑朔迷离的真假孕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 皇帝最后褫夺了沈眉庄的封号,将她幽禁闲月阁,理由是不稳重致己小产。 就在沈眉庄被幽禁的第二日,刘畚的尸首在后湖被人找到。 而茯苓的母亲和弟弟则忽然从人间蒸发一般,不留丝毫痕迹。 甄嬛和沈眉庄是在后来才知道她们二人所控制的茯苓家人是其亲族在被人胁迫下所假扮的。 华妃暗自庆幸提前叫人将茯苓真正的家人送至千里之外,叫沈眉庄和甄嬛掉进了假的圈套。 甄嬛和沈眉庄则庆幸陵容忽然有孕,分走了皇帝注意,没有当场去查她们是否控制了茯苓的家人。 在后宫纷纷扰扰的算计与权衡中,安陵容迅速被封了嫔,并举行了晋封礼。 然而叫后宫众人忍俊不禁的是,她虽被封了嫔,有了身孕,皇帝却连她澹泊宁静的宫门都未曾踏进过一步。 大家都忖度着,皇帝见她四面,除了借她打压后宫众人,却连半句巧话都不曾与她讲过。看来此人性子之迂腐不讨喜俨然如曾经的五阿哥生母一般叫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