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勇说：“我心里挺膈应，要不是客户提出来要唐山日用瓷，时间紧，没地方找新的供应商，我才不来这里呢。”</p>
小五分析道：“哥们儿，你说，这是不是和那场大地震有关系？七六年你多大？”</p>
贾勇说：“三岁。”</p>
小五问：“记事了吗？”</p>
贾勇说：“有印象。我当时住在我姥姥家。我记得邻居们当街搭起了地震棚。还下着雨。”</p>
小五说：“那个时候，我十来岁。跟我哥一起搭地震棚。唐山这地方地震死了不少人，哪家哪户都得有人遇难。你说在这种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他的性格肯定受到影响。更别说，那些孤儿了。所以，咱们还是多体谅体谅人家。想想他们的不易。</p>
“我从小是让我哥凿打大的，他老欺负我。我挺恨他的。我打不过他，我就在背地里诅咒他。我说，你丫怎么不死呢。等我哥参军上了战场，我特别怕我哥牺牲。你说，我哥要是牺牲了，我想起我诅咒过他，我是不是得一辈子难过啊。</p>
“在咱们国家，哥俩儿，有一个上战场，另一个就不会让你上战场。那合着我哥就是替我死的。地震是天灾，战争是人祸，九死一生，活过来都不容易。经历过这种事，人的性格都会发生很大变化。你别跟他们计较。”</p>
贾勇跟李思扬跑过几趟唐山。李思扬虽然是农民出身，但他可是北京地界上，老镶红旗里长大的，规矩大，讲究多。</p>
李思扬说，他最犯怵出差，他出差在外睡不着觉，不愿意在外面住。他每次都是和贾勇约好，早上四点从北京出发，当天往返。</p>
贾勇为了将就李思扬，不得不紧赶慢赶，加快节奏，弄得他在唐山处理业务的时间很紧张。</p>
小五就不一样了。不管是去哪儿出差，在哪儿吃住，他都无所谓。他是他哥王晗的小跟班，见惯了外贸员加班加点。他知道外贸业务要赶时间赶进度，只要是外贸员用他的车，无论早晚，他随叫随到，从无怨言。</p>
不管开多拉晚的车，小五从无二话，但有一样，只要放下车，得让他喝一口。这么着，贾勇就可以安排在唐山住一晚上，办业务不用那么紧赶慢赶，免得忙中出错。</p>
李思扬开的是新款的桑塔纳。从北京到唐山的高速上他经常飙到一百七八十公里。贾勇坐他的车觉得惊心动魄。好在，他们出门早，贾勇上车就睡觉。下午回来的时候再补个午觉。</p>
小五开了一辆不知道他哥从哪里给他淘换来的，捣腾了好几手的红叶面包车。这车在高速上跑到九十公里的时候就像一头犁不动地的老牛，只嚒嚒地叫唤不往前走。</p>
一直跟着康乐混的李思扬，开的都是好车。他挤兑小五说，也就小五能侍弄得了那辆破红叶面包车。他哥王晗也想给小五换辆车况好一点儿的车。可他自己开的那辆切诺基还是让陈淑娜出钱买的。给小五换车，老王也是有心无力。</p>
为了让小五来公司开车，王晗和于经理还搞得挺不愉快。于经理也想介绍自己的弟弟到公司开车。陈淑娜给老王面子，让小五来开车，老王就不好意思再跟陈淑娜张口，让陈淑娜给小五换车了。</p>
不管别人怎么说，小五不在乎。小五自己排遣说，开好车，有面子，谁都想用他的车。开这辆破红叶面包车，除了跑仓库，没人愿意用他的车，他自己倒落个轻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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