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说：“我从清华毕业，分配到工厂里，也是从普通工人做起的。一进车间，车间主任就让我认一位老工人做师父。我后来当了班组长，当了车间主任，当了技术科长，当了厂长，我都还管这位老工人叫师父。</p>
“我觉得你给你师父敬茶这件事，做得特别好。你师父虽然是外贸中专毕业，但是他们有丰富的工作经历和人生阅历。你应该尊重他们。</p>
“他们这个外贸中专的牌子，比爸爸清华六年制本科的牌子，含金量还要高啊。你师父这一次拿的奖金，比我一年的收入都要高啊。”</p>
爸爸讲到这里讲不下去了。</p>
妈妈劝道：“行业差距嘛。这跟个人努力不努力没有关系。当初我们支援三线建设的时候，那是多么光荣的一件事。那个时候，能进工厂做工人才让人羡慕呢。</p>
“谁能想得到几十年后，越是大工厂，越困难，做生意反而成了人人羡慕的事情了。别想了，你那个时候能进工厂，跟你儿子现在能进外贸公司一样，都是好样的，是最棒的。”</p>
爸爸说：“我其实不羡慕做生意的人。我现在羡慕做大夫的人。做生意要有本钱，做大夫不需要本钱。做生意，不管有用没有的人，都要试着接触；不管有用没有的话，都要说。做大夫就不用说废话。拿一把手术刀，救死扶伤，社会地位又高，收入还好。</p>
“我当年在上海参加高考，我们一个班考上了三个清华的，一个年级考上六个。班里面有个同学，高考没发挥好，到浙江一个地级市上了一所医学院。高考之后都不好意思见人。</p>
“现在人家不得了了。据说在上海一家大医院里当主任医生了，收入高的很。现在组织高中同学聚会的居然是他，所有的费用他都包了，三十几个人啊。我们六个上清华的，没有一个人有这个能力。我一个正局级的厂长，一年的收入都不够请同学老师吃一顿饭的。”</p>
贾勇问：“爸爸，您十七岁离开上海，到北京上大学。后来在北方成家。我爷爷奶奶同意吗？”</p>
爸爸说：“我在家里最小，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家里孩子多，总归好一些。再说，当时我上清华，分配要服从组织安排。你爷爷奶奶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啊。”</p>
贾勇说：“那我要是在南方成家，比方说在广州。您会同意吗？”</p>
爸爸妈妈都愣住了。</p>
贾勇赶紧解释说：“我就是打个比方。”</p>
爸爸说：“我在调动到北京以前，有机会到深圳工作。你妈妈有风湿病，就放弃了。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回到北京，这里是首善之区，还是不要再离开了好。</p>
“当年你高考的时候，如果选择外地高校，那也能上一个名牌大学。就是怕你留在外地，我们连好大学都放弃了。现在又何必去南方生活呢。你的体质随你妈妈。从小又长在北方，到上海你都不适应，更别说到更南边的广州了。”</p>
贾勇说：“这回在广州，我师父见了一个人，准备让这个人牵头成立越南分公司。我师父问我，去不去？”</p>
妈妈问：“在越南建分公司，做什么业务？”</p>
贾勇说：“木材进口。北京工艺品出口里有一个大项，就是京作仿明清家具。以前清宫造办处做家具，用的都是紫檀木、酸枝木、花梨木。这些名贵木材，现在国内已经没有了。”</p>
妈妈拍了拍吃饭的餐桌，哑然失笑道：“就是这种家具？”</p>
贾勇说：“就是因为没有真材实料，我爸才上当买的假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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