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传·兽人与半精灵! 苍茫的森林深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挥洒在古老的松树上。 史德瑞克,身材魁梧到有些丰腴的兽人刀客。 他此刻正躺在所能选择的最为粗壮的松树下,享受午后的宁静。 两块面包,三片红肠与一瓶果酒,上顿午餐让他脸上洋溢着满足。 松树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声细响,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交织,组成一曲和谐的乐章。 阳光透过松针的缝隙,洒在史德瑞克粗糙的皮肤上,形成无数豹纹状光影。 史德瑞克紧闭双眼,呼吸沉稳有力。 他的双手交叠在胸前,十指紧握那把陪伴他走过风雨的战刀。钢刀的锯齿刃面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无数颗预示未来的占卜晶球。 “呼—不—不行—这会我要分六成!”梦中的他,正在谈一笔大生意的分红。 可惜,他心中的宁静与满足并未持续太久。 啪嗒,啪嗒,美梦的侵扰者开动强而有力的双腿。 一只枯叶色外壳的蚂蚱,突然闯入史德瑞克的梦境。 它轻盈地跳上史德瑞克的尖耳,尖锐的足部倒刺勾入他的皮肤。 兽人刀客猛然惊醒,眼中闪过半分疑惑,半分警觉。 他伸手摸向耳朵,指尖传来一丝疼痛。他瞪大眼睛,借着阳光看清了手中的小战俘。 这只蚂蚱在他的指尖挣扎展翅,试图逃出生天。 史德瑞克皱起眉头,瞄准身前的水潭,将蚂蚱丢入水坑中心。 蚂蚱在脱离兽人的手指牢狱后,便自水中翻起,忍受疼痛向背对兽人的方向跳去。 时间来不及了,它必须尽快产卵,在自己被冬天冻死之前。 兽人刀客揉了揉耳朵,疼痛逐渐消散。 然而,他的心情却难以平复。 这只突如其来的蚂蚱打乱了他的午睡时光,也让他开始思考这片森林中可能隐藏的危险—对赏金猎人来说,危险无非只有两种—拦路的盗匪,亦或想要买下自己头颅的同行。 史德瑞克坐起身来,环顾四周。 森林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三只野兔见昏睡中的兽人站起身来,也不再啃食仅存的嫩色草根,而是转身跟随体型较大的灰兔离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森林中清新的空气和泥土的芬芳。 不对劲儿,是很不对。他在闭上眼睛前记得,自己身边这根小腿粗的松枝是完整的—不是像现在这样,断为三截。 说来也怪,他居然梦到了阿斯拉。同时,他还梦见阿斯拉被困在一座马戏团,在手持皮鞭的班主喝令下,同纳诺克战熊决斗。 哈哈?他在梦里正看的不亦乐乎,就被蚂蚱扰了兴致。剥夺他人的快乐,在史德瑞克眼里可是罪不可赦的行为。 所以,他送那只小跳虫去水坑里洗个澡喝点水,发发脾气,这也情有可原,不是吗—等等—他总算发现最为异常的方面了。 “他哥布林小短腿儿的!老子的钱去哪儿了!” 他是睡迷糊了,可一提到钱,这可就比两大袋咖啡豆还要提神了。 还有,是哪个手欠的没脑子的愣货,把本属于他的刀刃,换成这把… 这把长在锈痕和锈铁块上的废物? 啊,对,跟着断掉的松枝走。他要让趁着自己睡觉时顺走零花钱的小偷,把他送给自己的“绝世好刀”一片一片咽下去。 越是向前,断掉的松枝、布满泥泞的枫叶与脚印便越是密集。很好,兽人刀客可等不及要发作了。 要是碰巧遇上人头刻在悬赏令里的盗贼团伙,没准他还能在将小偷一顿胖揍后,去最近的镇上多领一份工资。 嘿,赏金猎人不就是这样。啊,史德瑞克闻到柴火燃烧后的焦味了,他们还没走远…选择这种地方开篝火庆功会,真的很不明智。 因为有头暴怒的兽人,正打算拿着沾满锈铁寄生菌的刀刃,好好招呼他们。史德瑞克斩断面前的树丛,不料这一举动竟将自己推入战场。 精灵,那些尖长耳朵的白皮猎手,他们以一个女人为原点,汇聚成圈。手中的弓弩与玄刃,直逼圆心。 直逼那银发如凛川冻瀑般冰冷的女人。 女人的皮肤,是独属于亚人一类的浅紫色。从她的尖耳与战斗风格来看,这位重剑士小姐没准也是精灵的一员。 一帮精灵,不在艾伦戴尔和银橡森林待着就罢了。 竟然还要把他们族群的内战,引到利尼维亚来? 史德瑞克大可将自己置之事外,若非他看到精灵团伙的成员之一,正挥舞着他的链锯重剑。好吧,英雄救美,再写八百年,也不会老掉牙的剧本。 兽人刀客的锈器,抢先斩断手持链锯的精灵之腕。失去左手的精灵滚落在地,又被夺回链锯重剑的史德瑞克连踢三脚,滚落山坡。 “小心,美人儿!”拉动电锯链条后,史德瑞克挡在半精灵女士身前,为她削断三根自弓弦发出的短箭,顺道放倒两名弓手。 “先担心自己吧!”暗紫色皮肤的半精灵女士,将史德瑞克及时推开,才让二人同时改变被巨石碾成肉酱的命运。 最后三名追踪者,同时也最难缠。史德瑞克注意到,头戴鹿角木盔、身披蓝羽长袍的存在,他腰间的钱袋看上去十分眼熟。 啊,那可不是该属于岩石德鲁伊的钱袋。 那是属于兽人刀客,史德瑞克的钱袋。还有钱袋里数不胜数的可爱银币。 “我要和你拼命,你们这帮手痒欠削的家伙,偷萝卜的鼹鼠,没喝杀虫水的马铃薯害虫…在泳池里开儿童游艇的冒牌海盗!” 德鲁伊的木角,被史德瑞克斩下半根。 这可不是私人恩怨,要是他面前只是帮普通的德鲁伊术士,就是他们来自艾舍温巫术团,他都能勉强接受。 可是,那家伙动了史德瑞克的钱袋。 赏金猎人守则第一条:他的钱风能动,雨能动,就是利尼维亚的公爵和国王来了,也不能碰。 哗—!兽人刀客又割下德鲁伊的胡须与腰带。 夺回钱袋后,转动的链锯直逼德鲁伊断开的法杖:退后,现在就走,离开这里,他会扰鹿头人先生一命。 德鲁伊不敢拖延,用手扬起两团灰沙后,借助兽人刀客呛咳迷眼的瞬间,德鲁伊连滚带爬,钻入树丛不再转身留恋。 “这下你可安全了…小…哦…!”史德瑞克还在纳闷,为何半精灵女士要对自己横刀相向。当半精灵女士收回沾血的刀刃时,倒在史德瑞克身后的尖耳刺客,竟帮他无声解答了这个问题。 “刚才还没有。不过现在,是的。”半精灵女士收起她的重剑。中间末端的锁链束在左臂的铁环上,真是高超的防盗技巧。 既然史德瑞克也看到了,她就不再隐瞒了:正如他所见,莉恩她不是浪人,不是赏金猎人或战士,她是一名“赫拉克囚刃”。 这种特殊的军阶单位,大部分构成者为一场战争后的俘虏。 他们的惯用手会被纹上血痕,锁入镣铐。在封印解除前,他们只可使用与镣铐相连的重剑。 赫拉克囚刃的命名典故,来自古代神话中的战士赫拉克勒斯—他在狂乱的梦境中挥刀杀死妻儿,为赎罪将双手负上锁链,去完成神为他下达的十二项任务。 战争过后,短暂停息。莉恩,她的名字应该是叫莉恩没错,如果这不是她随口编出的假名,那便是了。 红色粗布与绒毛披肩,真是有创意的穿搭组合。 估计是为了掩人耳目,提防他们前不久才打散的强盗。 纵切右眼眶的刀疤,尖耳上的划痕—它们都在对史德瑞克传达同一消息:最好别将半精灵小姐惹火。 总体而言,莉恩她算是个美人。不过,正如她这身伪装的眼色,深红似火,美丽的东西总是与锋利相伴,就像红玫瑰。 赏金猎人可没什么故事能讲。 不过,赫拉克囚刃小姐,倒能为他们地休息时间提供一道谜题。一道来自精灵咏剑术宗师鲁道夫的谜题。 真正的剑士,应忠于公义,还是忠于忠诚本身? “这故事在我小时候,部落的酋长就讲过无数遍。答案是忠于忠诚本身…” 史德瑞克不是对故事本身感兴趣,他只是想多搭上条关系线。 不远的将来,没准能用得着,“…对剑士而言…对主人的忠诚高于一切,即便主人违背名为贤能的天平。” 史德瑞克也讨厌说话故作正经的排比、比喻和联想修辞。 但他还想套出更多话来,走江湖的不怕脑子不够用,就怕小道消息少。 “说得不错,赏金猎人。答案总是如此…”莉恩的眼中,多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忧伤。 史德瑞克没有留意,只是低头擦拭刀刃上的草叶。 “许多年前,精灵们的故乡爆发战争,曙光与暮光两大族群…”随着莉恩的语气由话语中放缓,史德瑞克还是没能听到他想要的情报。 “…我曾是其中一员,不过…” “站在现在的角度看,我选择了失败者那边。”莉恩的语气在诉出此段故事时,忽然提升。史德瑞克也将钢刀插入地面,为倾听投入全部注意力。 他需要的小情报点出现了。 “在遇到我曾经的主人前,和其他人一样,我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凡人。他改变了我—他训练了我—给我新的身份,给了我这把刀…” “…可是,他失败了,正如他所效忠的主人。领导者的死亡,让他将心中的悲痛转为仇恨,仇恨对思考而言,是种慢性毒药。” “终于,他发现了能够复仇的方法。他信任我,他将他的计划告知于我。那是一种尘封千年的术阵,只要献祭生命…血液的清洗便会席卷一切。” “席卷一切,包括他曾对他是信任的下属所说的臣民。在计划执行的前夕,他的副手选择背叛,选择拒绝这损少谋多的方式。” 最终,她亲手了结主人的生命。 她的敌人,暮光精灵曾经的敌人,曙光一族将莉恩的倒戈看作投诚标志。她被送上免死令牌,可活罪难逃。 “我和我手下的人活了下来,曾在战争时担任岗哨的郊原,也在无数次弹压、扫荡与武器排查后,成为废墟,成为胜利者分配于我们的村落。” “我的族人们咒骂我,曙光一族的战士们嘲讽我,那场战争中插足的人类与豺狼人…他们将我当做双面硬币般的谈资。” “我被纹上血痕,同我的武器紧锁。不是出于对我的尊重,而是对囚刃的羞辱。我成为任凭差遣的影子,就像现在。” 如今,莉恩的任务是为三日前对她下令的领主,运回箱中的青金石配饰。刚才那批精灵打手,想必也是领主的旨意。 “什么?他要你送回这个…玩意儿…”史德瑞克拍了拍莉恩身下的木匣,又看向莉恩不改严肃的眼睛,“他又派人来阻止你,甚至要让你流血?” “这是他们的娱乐方式。知道么?青金石并不值钱,在矿物收藏的圈子里,也算不得上乘藏品…”莉恩将木匣夹入怀中,收紧松掉的皮带,“…领主与他的座谋们下注,看我能否全身而退,带回青金石复命。” “呵,有钱人的世界,我永远搞不明白。”史德瑞克也听够故事了。 莉恩木匣里的东西没得可顺,莉恩的地位和部落中的哥布林搬运工差不多。 这两点不能明讲,可在心中兽人刀客告诉自己,今后还是远离莉恩小姐会更好。如果他想让自己多些时间捞钱、少些时间找麻烦的话。 “感谢你的帮助,赏金猎人。” “援助之恩,他日定当报还。” 在史德瑞克享受午睡的松树下,二人迎来分别。他日报还,很好,这句话在赏金猎人和浪人堆里,能同“我走啦,我忘了”划上等号。 莉恩的背影,消失于森林边境。 史德瑞克也下意识碰了碰他的钱袋。 “嘿,至少我找回了我的钱袋。” 三,二,一。 少了整整五个银币,难怪那只朝他们扔石头的德鲁伊,会脚底抹油溜成老鼠—史德瑞克他还是被顺走了一笔小钱。 “啊,那头尖耳朵的小贼!” 史德瑞克提起重剑,按照记忆中还算深刻的路线,原路返回。他得赶快,必须要更快才行,他要把德鲁伊小贼剩下的半根鹿角也削下来…当赔偿金! …… …… 剑士在孤独与束缚中前进着。 怀中是棺木死色的灰匣。 为了本心与道德,她背叛第一位堕落的主人。 为了保住族人最后的村落,她选择屈服于第二任主人。 真是不小心,她居然摔倒了。 木匣中滑落出的石块,并非预想中的青蓝色。 而是银灰色,随处可见的矿石杂质,正是它们平凡无趣的银灰色。 哈,他们还是不信任自己。—莉恩对手中的灰石摇了摇头。 最终,她还是微笑着将灰石推入木匣,迎着夕阳暮光前进。 赫拉克囚刃的暗影,在落日下延伸拉长。 她知道,对咏剑士谜题的答案,作答后的代价会永远与其相伴。 就像紧咬左腕的铁镣,就像轻声摇晃的铁索,与手中的刃剑。 这是条通往地狱的不归之路。 可换种角度想想,在这种道路上保持“孤独”,对他人而言,可真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