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施宇新背负着双手,缓缓从书桌后面走了过来,自带一股无形威严。 看来这就是上位者的气场,可向北并不怯场。 面对陶副省长,他都可以侃侃而谈,何况施老头还比人家低了半级。 虽说今天是给施静老爹祝寿,但向北可不想给施静丢面子,于是说道: “说实话,一个副县长位置,并非我的目标。” “而且当时西山的情况很复杂,我如果坐了那个位置,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可领导的赏识,我又不能辜负,无奈之下,就说了假话,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将这个位置让给更适合它的人来坐。” 话音落下,施宇新不由点了点头,说道: “你这一让,不仅赢得了人心,还让自己避免了一场是非,同时还留下好名声。” “年轻人能有你这份定力,实属难得,难怪就连陈部长都高看你一眼。” 施老头口中的陈部长,自然说的是陈扬。 向北一听这话,就明白他已经向陈扬了解过自己。 好在刚才没有乱讲话,不然可就真得出丑了。 “承蒙施书记夸奖,我实在是愧不敢当。” 施宇新摆摆手,说道: “你既然跟小静在谈恋爱,以后就不要称职务了。” “坐下说话吧!” 施宇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看来第一关算是过了! 向北暗自松了口气,走到椅子前坐下。 “你别介意,既然你跟小静交往,我这个当父亲的,不能不了解一下情况。” 说不介意怎么可能,但人家有权,又是市委书记,向北心里就算再不舒服,也得憋着,而且还得懂事,会说话,不然今天就算白来了! “叔叔千万别这样说,我能理解您的苦心,毕竟天下父母心嘛,谁都怕家里的孩子遇人不淑。” 向北话音刚落,谁知施宇新突然问道:“你与鑫盛集团董事长铁彪很熟?” 向北虽然不明白施老头问这话的意思,但他还是如实回道: “严格来说,我与这位铁董事长打过几次交道,不过都不太愉快。” “喔,是吗,那能谈谈具体原因吗?”施宇新问道。 向北想了想,把自己与铁彪几次交恶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他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西山官场很多人都知道这些事情。 当然还有那纸调令的事情,向北也没有隐瞒,因为陈扬知道这事,就算瞒也瞒不住呀。 “原来如此!” “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不过你还是要提防着点。” 施宇新的话没有明说,但向北知道,他是让自己提防铁彪报复。 这一瞬间,向北心头有些热呼,施宇新这是没把自己当外人看。 “叔叔放心,我与铁彪虽有龃龉,想来他还不至于为这点事情就铤而走险,毕竟他家大业大犯不着。” 谁料施宇新却摇了摇头,说道: “以我对铁彪的了解,此人不像是一个正经商人,倒像是个政治掮客。” “所以,他要对付你,恐怕你很难防备。” 啥意思? 他干嘛老拿铁彪来吓唬人? 咱好歹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既然敢跟铁彪杠上,就不怕他玩阴的。 “叔叔,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后果,当时那种情况,如果连我都置身事外,那我的良心,这辈子都难以安宁。” “西山太复杂了,你和小静待在哪里,我不放心。” 啥?施静该不会跟她老子讲,她已经跟自己在同居了吧? “叔叔,我会保护好小静的,这点我可以用生命保证。” 开玩笑,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还混个屁的体制。 “小北,有没有想过换个环境?” “叔叔,不瞒您说,我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直到此刻,施宇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二女儿早早结婚成家,二女婿又是一个没有上进心的纨绔子弟。 唯一的儿子才十九岁,今年刚刚大二,等他毕业时,自己只怕早已退居二线,能发挥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多年宦海沉浮,他深知人走茶凉的道理,所以他几乎是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大女儿身上。 他在清河八年,对这里的一切,他都深有感情,他不想就这样放弃。 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那毕竟都是外人,官场上的人,大多见风使舵。 况且这次换届选举,肖省长即将退居二线,很可能会调去国家某部委任个闲职。 那他自己在清河的好日子也就屈指可数了,新任的省委领导,必定会有所动作。 而他自己的年龄也差不多到站,这一届若不能再进一步,很可会去省里任个没有实权的闲职。 就在这关键时候,大女儿给了他一个意外惊喜! 经过对向北的调查,已经不是用满意二字来形容,准确点说,应该是非常满意。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了考较的心思。 一来是为了印证调查的真实性,二来也想看看这个未来女婿心性如何。 一番试探之下,确实让他大为叹服,平心而论,换成是他自己,未必就能拒绝得了升迁的诱惑。 最关键也是最难得的一点,自己向他暗示,他却一口回绝了自己,这说明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这一刻,他从向北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有抱负,有原则,有能力,而且还这样年轻? 想到这里,施宇新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看着自己刚才书写的诗词,内心感慨丛生! 上天关上一扇门,却又为你打开一扇窗。 向北也走了过来,他已经从这没头没尾的半阙诗里,读懂了施老头的心境? 欲渡黄河冰塞川, 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 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 行路难, 多歧路, 今安在? 这是施老头在借诗抒情,看来老头有心事啊? “叔叔,这是李白的行路难吧?” “哦,你也知道这首诗?” 施宇新故作惊讶。 他知道向北是中文系毕业,一首古诗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他不过是想借这首诗,来考考向北的政治智慧。 “不瞒叔叔,我在上中学时,曾经是诗词组的课代表。” “哦,是吗?那你说说看,这首诗寄托了李太白怎样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