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与方源他们分开后，我拐个弯又去了一趟供销市场。看了眼柜台里那套漂亮的紫砂壶茶具，我已经想好了要送给谁。 不过今天时间不够了，下次再买吧。 我接过售货员打包好拿袋子装好的保温杯和暖水袋，这两样东西本来和方源逛的时候打算一起买的。只是当时买的东西太多了，就想着干脆多跑一趟吧，反正回去的时候顺路。 坐三轮车回去，车子路过卫生院的时候下了车。 走进卫生院，李医生正在接待病人，就没多打扰她。 我跟她打了声招呼后，便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走到陈浩楠的房间门口，敲门。 陈浩楠是初三的学生，学业繁重，再加上他是准备学医的，他妈妈给他的任务也不少。不像我，年纪还小，李医生对我要求还没那么严格。 陈浩楠开门后看到我时先是惊喜，过后却是用那因为处于变声期而变得沙哑的嗓子责备我道：“来我这你还敲门？” “不敲门，要是撞见你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办？”我把装着保温杯的袋子递给他，暖水袋也让他转交给他妈妈：：“这是你的，这是你妈妈的。” 现在天气冷，李医生在卫生院坐诊堂的时候，拿暖水袋捂捂手也是挺好的 “我一个人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真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不是为你而做？”陈浩楠边说着边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看，调笑道：“不错啊，帮你做见不得人的事居然还有好处收。” 平常我俩表面上不怎么联系，但要是有啥事，只要给个提示大概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了。 比如之前考试下注的时候，我就偷偷让陈浩楠也帮忙下了一部分我赢的注。 本意是想着不引人注目，没想到丁瑞一对我的小举动全都一清二楚。 我挡住陈浩楠伸过来准备蹂躏我头发的手，严肃道：“听说被摸头摸多了以后会秃头！” “你作为一个以后要学医的人，这个理由亏你说的出来！”陈浩楠鄙视了我一顿，然后继续朝我的头发下手，嬉笑道：“好吧，那我以后给你研发一款生发剂，替你解决后顾之忧。那现在，你可以束手就擒了吧？” “欺负我弱小是吧？”我再次拦住了陈浩楠的手，同时脚步后退，与他保持距离：“不过说真的，要是你真的研发出那什么，记住，咱共富贵啊。” “放心，真富贵了，少不了你的！”陈浩楠信誓旦旦的保证，但也没有忘记他自己目的：“不过欺负嘛，不欺负你欺负谁？谁叫你不好好吃饭，营养不良，头发细软，手感却不错来着。” “是我不想吃吗？我能吃吗！”我躲避着他的魔爪，不服道：“你给我等着！等我长大以后，不把你打得嗷嗷叫我就不叫田浩！” “……好，我等着你把我打得嗷嗷叫。”我的情况，陈浩楠有几分了解，所以他听了我的话之后，看着整个人都低落了下来。他站在原地，看着我哑着声音道：“你想吃什么？我先让我妈做给你吃。” “我想……回手掏！” 本来我只是想吓唬吓唬陈浩楠，只是没有想到，他没有抵挡没有闪躲……… 于是……… “………” 一记成功的偷桃，让陈浩楠的难过失落顿时变成对我的咬牙切齿。刚才他有多伤心，现在捂着裆的他就有多生气！ 哦豁！ 坏了！ 我居然对他做了一件只要是男人都无法不生气的事！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自知做错事的我，干笑着让陈浩楠多泡点胖大海喝，便蹭蹭蹭的下楼跟李医生告辞。 李医生嘱咐我要注意休息，得到我的回答后，我便小跑着跑回了家。 ————— 我回到家时，姑妈还在哀嚎。 她不会嚎了一个多钟吧？ 也不是不可能。 “逆子！你还知道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了我爸的怒吼：“瞧瞧你做的好事！” 厅堂里，一片狼藉，本来被我拿回房间的东西此刻散落一地。 麦片和核桃粉都还好好的，有包装盒装着的剃须刀护手霜和箱牛奶看不到里面；文具套装和字帖怎么摔也坏不到哪里去，地上的粉色娃娃的脸上不知道被谁踩了个黑色的脚印，可怜的躺在地上；玻璃罐装的蜂蜜摔破了流一地，衣服里藏的鞋子没看到，应该是没被找出来。 姑妈正和我爸和爷爷奶奶哭诉，看见我之后，哭得更起劲了。 “有他那样对待长辈的吗？他是真的想让他那些狐朋狗友打死我啊，你们是没看到，当时那情景！” “妈！哪有那么严重……” 罕见的，赵云狄会出声阻止，虽然他妈没理会他。 “我就说了不要让他去上学，看这心，多野了！反正是个病秧子短命鬼。去学校还不是浪费钱，学习好又有什么用！” “孩他姑，小浩上学有资助，不用钱的。”一向老实少语的老妈说了这么一句。 “……哎呦，我命真苦，亏我还买了这么多东西来给你们，结果全都被摔了……” 哈？ 我的真是，无话可说，笑了。 只能表示：佩服。 “妈？你说什么呢？这明明是……”姑妈紧紧抱住了赵云狄，不让他说下去，还撩起了他的上衣，指着肚子上的淤青，凄凉无比的说着：“看看，他们还把我家云狄打成什么样了都！” 这颠倒黑白的功夫，我还有得学。 “你这逆子，还笑？跪下……” 证据确凿，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也不会有人相信我。 一阵兵荒马乱，不说也罢。 最后，是以我跟姑妈磕头道歉加不准吃晚饭，结束了这场闹剧。 是的，闹剧。 我以看戏的心态参与了这场以为我主角的闹剧，所以情绪并无太大波动起伏。 唉。 可惜了，今天买了爱吃的烧鸭，没得吃了。 唉。 再叹一口气。 真的只是为到嘴的鸭子飞了，而叹气。 好吧，还有点可惜我辛苦准备的东西成了田秀的随手礼。 算了，烧鸭虽然没得吃，好歹吃了一顿猪肉不是？ 我自嘲一笑。 对于爷爷奶奶的偏袒，我并无他想。 至于我爸，他是个感情内敛的汉子，不会说华丽的言语，只会用行动去证明。他会记得田叔资助我上学的恩情，然后默默准备礼物感谢；也记得姑妈小时候对他很好，所以不仅自己而且还要求我们尊敬爱戴姑妈。 所以我这次冒犯了姑妈，他是真的很生气。 我妈，听我爸的。 弟弟妹妹们，年纪太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这阵仗吓的哇哇大哭。 我只希望，他们不要被吓到留下心理阴影。 把厅堂整理干净后，我去打水洗了个澡，去厨房夹了木炭引火，拎了个火笼回房，把被翻的乱糟糟的房间收拾好。 找出消炎药膏，脱掉衣物，只穿着裤衩，搬了小板凳，坐在火笼边。 有火烤着，光膀子也不算冷。 姑妈也还是要脸面的，当着大家的面，就没直接打我脸。 也幸好现在是冬天，衣服厚，替我受了大半攻击。其实被竹条打了只是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只是擦点消炎药的话，会好得快些。 腿上和手上的伤好处理，背上的，拿镜子照了照。不好擦药，麻烦，随便擦得了，至于擦不擦得到，随缘吧。 “我帮你擦吧。” 我闻声抬头，是赵云狄。 他手里拿着筷子端着一碗饭，米饭上面还盖着一只烧鸭腿。 他要吃给我看？ 就过分。 “这是拿给你吃的，你放心，我是跟他们说了，我拿饭过来是吃给你看的。”赵云狄走过来，把手里的碗和筷子递给我。见我不接，他把饭往一旁的桌子一放，把我手中的药膏拿走：“你吃吧，我帮你擦药。” 我阻止了他，问道：“你洗手了吗？” 沉默。 赵云狄默默转身出去。 我也没必要和肚子过不去，捧起饭，沉默吃着。 倒是洗手回来的赵云狄，一边擦药一边说个不停，也没在意我的沉默。 “你怎么那么瘦？” 平常我穿的衣服都比较宽大，所以虽然看起来面黄肌瘦，但衣服之下是怎么样的，衣服盖着别人也看不出来。 “烧鸭很好吃。” 咬一口，确实。 “嘶。” 我疼得抽气。 “不好意思，力气重了些。” 赵云狄说后，擦药的力道放轻了些。 “我不该跟我妈说我想吃土豆了，叫她带我来你家拿的。” 我就说，姑妈今天怎么有闲情来我家。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鞋子的，鞋子到学校我再还给你。” 刚他们找不到我藏起来的鞋子，便让我把脚上那双脱下来了。 虽然我的码数赵云狄他也穿不上，但他妈认为，从我手上抢来的东西就是好东西不是？ “我跟他们说了东西是你买的，不过……”赵云狄很为难，不过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得了。” 我已经猜了后续，无非就是他们认为赵云狄是被我威胁了，才这么说。 “不过他们说，我哪来的钱买那么多东西，是不是去偷去抢的？然后你为了我着想，只能委屈的承认东西是你妈买的。” 我随口把那场景重现，吃掉最后一口肉，放下碗筷。 擦好药，赵云狄找了凳子，围着火笼坐下。目光灼灼的看着我，语气很是诚恳：“对不起。我替我妈跟你道歉。” 哈！ 替他妈道歉？ 这最后一口肉我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差点喷出来。 “哦。” 我咽下最后一口肉，不以为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