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跳过,不影响主线】 游鱼背了个背包,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回到了出生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 打开家门,一种微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也不清楚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味道,却可以一下子打开了记忆的门阀。 听说相比起照片,味道更能激起身临其境的感觉。 她走进去,正巧弟弟推门出来,看到她只是微微一愣,“你回来了。” 游玉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又指了指后方,“爸爸在里面做午饭,你回来的正好,我就不用去了。” 游鱼叫住了他,“不一起去看妈妈吗?” 他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我都去好几天了,伺候病人很累的好不好,你回来了就你去呗。” 语毕,房门已经合上了。 厨房里游父听见了外边的交谈声,“谁回来了啊,是不是小鱼回来了?” 游鱼应道:“是我,爸爸。” 游父探出头来,“回来了?刚好过来吃饭吧,晚一点给你妈把饭带去。” “你妈这次伤的不轻,就是那么倒霉在马路上滑倒又被一辆右转的车给撞了,虽然手术已经动好了,但是我要上班,你弟弟又是男孩不方便照顾,我又想外人总是没有自己女儿贴心的。” 絮絮叨叨的声音从厨房中传出来。 饭桌上游父诉说着这几天他的不容易,他既要上班,还要煮饭,更要去医院照顾秦舒,游鱼的母亲。 把他累的是团团转,唯一的儿子除了送送饭也没帮上什么忙。 这一幕就像是过去许多年的情景再现,她身在饭桌前,心却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游鱼夹了一块鱼,味道是熟悉的味道。 她抬眸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爸,前二十年妈妈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游父愣住了,用筷子敲了一下碗,厉色道:“那能一样吗,秦舒挣的那点钱够干什么的,再说了男主外女主内是天经地义的,你以后结婚了也是这样的。” 说完他就后悔了,女儿一年多没回来了,刚回来第一天不应该对她这么严肃。 缓了缓神色,“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要喝点酒吗?我记得你从小就能喝,那时候我带着你出去吃席可有面了,大家都说我生了个酒神!” 说着说着又开始神采飞扬起来。 这事游鱼也是记得的,她的酒量不是后天锻炼的,是天生的。 从小她的成绩就是属于那种还过得去的,不拔尖不吊车尾,父母也没有培养特长的意识,所以没有一点特长,属于那种问她喜欢什么颜色都会支支吾吾,极其没有个性。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普通的人,直到她上初二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做到喝三小杯白酒面不改色,从那之后她才拥有人生第一个特长,就是超能喝酒! 她还有第二个特长,就是她的运气特好,高考超常发挥刚好可以够上某所医学院,出成绩的那会父母已经是准备坐等录取结果,然后办席在亲朋好友面前狠狠扬眉吐气。 结果她把高考的志愿改了,粉碎了父母希望她学医的希望,她还记得父母盛怒的模样,当然也就没了办席。 记忆回笼,她笑了笑,“爸,我一会还要给妈妈去送饭,就不喝了。” 提着保温桶走在医院的廊道里面,她想的是最后和妈妈见到的一面,很不愉快,是在一片争吵中离开的,以至于去年春节都没有回家。 握着门把手的手逐渐收紧,明明是去见自己的母亲,不知为何还生出了紧张感。 她一个深呼吸推门进去。 病房是三人间的,两边都已经住了人,中间的人左脚打了一层厚厚的石膏,被一块白色的布条挂在半空中。 搬了个小椅子,坐到了秦舒的身边。 秦舒看着她做完这一切,“吃饭了吗?” 她没想到第一句话是这样的,眉眼微动,“已经吃了,中午爸爸煮的。” 她给秦舒支起小桌板,调好床的角度,摆上饭菜。 游鱼显得有些沉默,秦舒好似没有这一感觉,“去年春节都不回来,在外面过的好吗?” “还好,我挺好的。” 秦舒则是拿起筷子开始吃午餐,“工作还顺利吗?” 游鱼一顿,隐瞒已经离职,只说:“顺利的。” 她微微一笑,“顺利你就不会是这个反应,早叫你学医现在还会有这些问题吗?尽做一些没出息的工作。” 放置于大腿上的手慢慢蜷缩,“再没出息我每个月也没少交家用,医生有这么多工资给你交家用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她给了超越同龄人更多的钱给他们,难道这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吗? 秦舒被她这么一呛脸上隐有怒容,“我一个同学的女儿现在就在这儿当医生,工作清闲还体面,你要是听话,你现在也能过上这种生活。” “你要是能当上医生,你每个月也不用给我们钱,我们还倒贴你的,怪就怪你脑袋不清楚!” 她这话不是说大话,在小城市,在医院上班无疑是极体面的工作,一人当医生全家脸上都有光。 对她当医生这件事秦舒倾尽所有能给予的,又是给她报高考冲刺班,又是一对一教导,甚至已经规划好了要去陪她读大学,只是没有问过游鱼的意见。 所以游鱼擅自改志愿这件事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以至于这些年她总是忍不住拿她没当成医生这样的话去刺她。 这样的话题是无休止的,她不止一次验证过,游鱼沉默着没有接话,只是说:“吃饭吧。” 秦舒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了,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淡淡开口:“我的一个老同学有个儿子,211毕业的,你有空去跟他见一面。” 又瞄了她一眼,“头发给我染回黑色的,白花花的像什么样。” 游鱼抿嘴:“人我不见,头发我也不会染。” 秦舒:“头发就算了,但是你年纪也不小了,二十五了,人家配你是绰绰有余的,公务员,铁饭碗,说什么你也得去见一面。” 得到的是坚定的回答:“不去,而且我才二十四。” “明年就二十五了,我已经和我同学说好了,你要是不去,明天我就得下床去给人家赔礼道歉,医生说我还要躺半个月,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那都是你的错。” “养女儿养女儿,我是你妈还能害你吗,我养你这么多年,不求你给我什么回报,就让你去见个人也不行?” 她又软了声音,“就去见一面,要是觉得不满意回来就行,我难道还会强迫你不成。” 威逼利诱,加晓之以情,这是秦舒惯用的手段。 看了眼厚重的石膏,又看了眼她难得的示弱的神情,游鱼缓了缓,“就见一面。” 秦舒见她答应,也心满意足的吃饭了。 可是一到饭店,游鱼就后悔了,深深的。 对面的人热情的招待她,“吃啊吃啊,秦阿姨说你是做传媒的,是真的吗?” 游鱼僵硬的点点头,她坐下来已经有五分钟了,这人简直热情的不像话。 他像是没有看到游鱼浑身散发着别靠近我的气场,还给她夹了一块肉在碗里。 用他的筷子夹的,游鱼不知道如何下口,只能扯出一抹笑。 “那你们干这个的是不是能经常见到明星啊?” “还好,只能见到一些小明星,大明星是见不到的。” 热情加自来熟,简直正中游鱼的命门。 “哦 冒昧的问一下你今年有结婚的打算吗?” “暂时没有。” 这话已经说的很直接了,就差把没有写在头上了。 “那你现在可以考虑一下了。” 游鱼:? 他好像是看出游鱼眼中的疑惑,解释说:“我妈比较着急,我进来第一眼就觉得你这人好,我嘛见到好的东西就喜欢先下手为强,你不要介意我说的话太直白,我工作的时候不这样的,就是因为我们单位的人说话比较弯弯绕绕,所以我日常生活里就喜欢说的直白一点,这样大家都比较能听得懂,家里毕竟不是单位 ” 从家庭和单位为出发点,着重的讲述了他的单位,这二十分钟游鱼是想跑但面对他的滔滔不绝,也只能低头微笑,保持最后一丝体面。 “大概是这样的,所以针对我的这个计划,请问你有什么要改的吗?” 见她没反应,又问了一遍。 “啊?我?要不今天先这样吧。” 听到后面游鱼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处于一种人还在椅子上,但灵魂已经飘向天堂。 只能打断他的滔滔不绝,结束这一酷刑。 临走的时候还想加她微信,被她搪塞了过去。 回去后秦舒就拿着手机说她同学的儿子对她很满意云云,问她要不要发展什么的,被她无情的拒绝了,她还有半个月才出院,她可不想每天都要应付这种事。 直到秦舒出院的时候还在念叨这个事,经过她半个月的照顾她们之间的气氛已经缓和很多。 “你就算不喜欢小陈,还有别的嘛,可以见一见的呀。” “不见,我还年轻,为什么我非要现在结婚?” “谈恋爱要时间,结婚也要时间,可是生孩子等不得啊,三十岁之前生恢复快。” 她推着轮椅充耳不闻,任由她念叨。 游玉房间没关,路过的时候秦舒念叨声突然消失了,换了一种极为不满的态度大声道:“养儿子真是一点用没有,女儿还能照顾照顾生病的妈妈,儿子什么也没做。” 回应她的是游玉站起来当着她的面把房门关了。 秦舒先是不满的说教,过了一会见里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又对着游鱼说:“你弟弟就是这样的,现在还是叛逆期,你爸没用管不住他一点,总是要靠着我。” 十八岁的叛逆儿子,游鱼沉默不语。 游鱼给她扶她到床上,她躺下后问:“知道你也不大乐意在这伺候我,要什么时候回去?” 游鱼:“月底。” 她点点头没说什么。 临到走了,订了一班早上的飞机,这个点太阳还没升起,天色雾蒙蒙,除了门口的一盏灯,游鱼没多开其他的灯。 来的时候一个包,走的时候也没有多带什么东西。 正在她要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等等。” 游鱼看着她生疏地用轮椅滑到她面前,拉过她的手,往里塞了一张银行卡。 “你这么多年给我的钱,还有每个月交给我的家用都在这里面了,我没有花一分钱,现在都给你。” 游鱼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她,蠕动上下唇:“为什么?” 秦舒是一个狠心到可以因为游鱼报考了不是她希望中的学校断掉她所有经济来源的人,所以她不明白。 她一脸我早已经知道的表情:“什么传媒公司能放假半个多月?你不是失业还能是什么?钱你拿着吧,本来就是你的,我是你妈我还能贪你的钱?” 冰凉的银行卡从一双温暖的手塞进她的手里,她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一阵荒谬,她这些年用尽力气想要偿还清他们嘴里的养育之恩,结果到头来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里。 仿佛她这些年的所有挣扎不值得一提。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用一种极为平淡的声音说:“我有钱,我有很多钱,所以你不用给我钱。” 说完把银行卡塞进她怀里就离开了这个地方,在外边找了块空地,蹲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好似要吐尽这些年积压的情感。 手机亮起一条短信:跑什么,我是你妈又不是洪水猛兽。 过了一会又熄灭了。 游鱼坐着出租车去了机场。 在机场的椅子上等待飞机起飞点的时候,透明玻璃窗外边的太阳也逐渐升起,是一种淡淡的红。 机场在郊区,远离了城市的高楼大厦,站在窗前就能把这一美景尽收眼底。 “嘭”的一声,她下意识转过头看过去。 一个女孩不小心把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 用着稚嫩的声音和她妈妈道歉。 那位女士说:“不用给我道歉,是我太难为你了,这么大的杯子拿不住是正常的。” 心中仿佛有一口铜钟被撞响,钟声激荡悠远,波及脑袋一片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