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姐一直怀疑自己中了邪,在公安局门口徘徊许久也不敢进去。 她确信那个姓白的就是自己妹夫,可妹妹不是她的亲妹妹。 但她偏偏就叫陈红霞。 难道是有一个陌生人,顶着红霞的名义生活下来,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家里穷的叮当响,以前一家人在外边逃荒,要不是建国了,也没机会回到故乡安定下来。 红霞又一个人跑出去,孤苦无依,能有什么让人惦记的? “妈,你咋在这?你跟小姨相认了没有?” 他们这次出来全家凑了一笔钱跟粮票,剩下的钱不能再待多久,再说他姥也等不了多久,得赶紧跟小姨相认。 “妈,你这人就是疑神疑鬼,自己都说了那就是咱小姨夫,那小姨肯定也是咱小姨。” 名字啥的都对得上,就不知道他妈在犹豫什么。 “不可能,她不是红霞,连咱们那的土话都不知道,她要真的是红霞,我叫她小名肯定有反应。 再说我那么大一个活人站在她面前,她都认不出来。” 陈大姐的心在扑通乱跳,真相好像呼之欲出,但她不敢相信。 两儿子对视一眼,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那咱小姨去哪了?” 只怕是凶多吉少,他姥念叨着小女儿念叨了20多年,眼睛都哭瞎了。 现在就强撑着一口气等她回去,要是知道小姨20多年前可能就没了,只怕撑不过去。 “你说她是不是没了?” 陈大姐再也绷不住,在公安局门口哭了起来。 当初他们家人都认定红霞是跟姓白的私奔,才没有去找她,没有想过妹妹是不是遭遇了不测。 要是他们那时候去找,说不定还能找回来。 两个儿子眼眶也红了,他姥病得起不了身,却一直躺在床上叫着红霞。 整个人病得瘦骨嶙峋,就只剩一口气强撑着。 现在这口气没了。 “妈,你先别哭,要是小姨真不在了,那个姓白的绝对逃不了关系,咱们要报案。” “对,要是真不在了,就让他们以命偿命。” 陈大姐抹抹眼泪,强撑着镇定起来,白向东一定是跟那个女的勾搭上,被红霞发现了才杀了她。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顶着红霞的名头生活。 红霞跟姓白的离开的时候还是战乱,一个大活人失踪或者死在战争里也没有人去追究。 只要他们后面咬死红霞没有跟他出来,没有见过她,那谁知道她妹妹是被他害死的。 真的杀人诛心,这对奸夫淫祸害了他妹妹,还顶着妹妹的名义活着。 陈大姐恨不得把他俩也杀了。 “公安同志,我们要报案。” 陈红霞好几天才出一趟门,其余时间都坐在家里发呆,何淑月过来找她也闭门不见。 每天靠吃一点东西维持着生命,整个人瘦得跟鬼魂一样,在家里飘来飘去。 “你他妈不吃,老子要吃东西!” 白向东喝完酒回来又在家里发脾气,锅碗瓢盆都是冷的,他干脆把那些东西都砸了。 陈红霞听见动静,冷冷的抬起眼看向他。 “吃什么,你已经多久没给钱回来了?” “你自己有钱,你的钱呢?都拿给那个姘头了?” “我有钱爱给谁就给谁,反正不会给你。” 果然她就是把钱给周齐那个贱人了,那又怎样?那个贱人现在进去了,说不定还会把大家都供出来。 白向东有些无所谓的想着,大不了大家就一起死。 反正现在跟死也没什么区别。 都是在家里等着那道判决落下,两人麻木的吵了几句,后面吵不动了,沉默的坐在两个房间里。 屋里没开灯,昏暗跟沉闷仿佛成了实体,把他们俩浸没在里面,几乎溺死。 突然“砰砰砰”几声,房门敲响,也终于打破了屋里窒息的气氛。 麻木的两人纷纷抬起头,心里都有预感,那道判决终于要落下了。 人最害怕的是等待死亡通知的那段时间,结果出来反倒不在意了。 “白向东、陈红霞快开门。” 两人跟两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警察回了局里。 “白向东你认识她吗,她是谁?” 陈大姐眼里满含怒火,恨不得把白向东烧穿了。 白向东一直知道自己的结局,他以为自己能够不在意,可面对陈大姐的怒火时还是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红霞呢,红霞去哪了?是你把她带走的,你把我妹妹带去哪了?你这个畜生,你说话啊!” 两个儿子紧紧拦着愤怒的陈大姐,才没让她扑到白向东身上。 陈红霞,不,应该是林映俞,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终有一日还是会曝光。 但一直以为揭露的那个人会是周齐或者白向东,没有想到有一日会见到陈红霞的家人。 “说啊,你把我妹妹带去哪了?她又是谁?为什么要叫我妹妹的名字?” 林映俞的背脊在陈大姐的目光下弯了下去,偏着头不敢直视她。 当初是陈红霞先发现了孤身一人的林映俞,她穿着绣满刺绣的丝绸华服,手里拎着大箱子,站在烧得焦黑的破壁残垣中, 显眼的就像一块还散发着热气的肥肉,一旦被人看见,所有人都会扑过去吸她的血。 白向东一看她的穿着,就知道不应该多管闲事,要拉着陈红霞离开,但陈红霞觉得她一个女子,留在那太危险。 说服了白向东把她带上,又给她找了一套破旧的衣服,从谈话中还知道她们年岁相近。 在那之前,林映俞从没想到,她会和那样出身的女子交谈甚欢成为朋友。 她没有问她从哪里来,为什么一个人留在那里,只是说要是没有地方去,可以跟着他们。 国军节节败退,她跟着他们来到战乱结束的地方。 陈红霞告诉她,“这里安全一点,你可以留在这,也可以再跟我们走。” “这里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你为什么不留在这里?” 她笑得有些羞涩,“我跟向东哥说好了要再往南边走,我们会在那里定居。” 全国的胜利就在眼前,陈红霞预知自己未来不用再躲避战乱,他们一定可以过得很幸福。 她对未来有信心,林映俞没有。 她的家人、族人一直都站在对面,现在又去了台岛,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