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有请,听雨轩。”家仆老石微微弯腰,语气恭敬地说道,并做了个请的姿势。 看这架势,肯定是二妹在父亲那里告状了。 一路上,她绞尽脑汁,思考着应对之法。 如果父亲真的怪罪下来,那就装作失忆,死不认账。 不过,当走到听雨轩门前时,她又开始有些迟疑。 虽然二妹先挑起事端,但毕竟还是她先动手的。 江芷瑾脸上那两个明显的鲜红掌印,就是无法抹去的事实。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 世家之间的来往,最看重这个规矩。 如今,这两巴掌下去,虽然出了口恶气,可也让别人有了把柄。 “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地干什么呢?还不快进来!”江宇文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带着些许不满和威严。 江芷棠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次怕是躲不过了。 罢了,既然逃不掉,那就只能面对现实了。 大不了就再去跪一次祠堂吧,反正自己很快就要前往金陵了,权当是跟江家的列祖列宗道个别吧。 想到这里,她咬咬牙,伸手推开房门,大步走进了屋里。 她原以为,迎接她的,会是父亲的雷霆之怒。 可进门一看,只见到厅中竟然摆满了,珠钗玉饰,锦衣华服。 “爹,您唤我来,所为何事?”她假装不知道原因,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宇文将手中把玩的一对玉狮子放下,朗声道:“你娘要回叶家小住几日,礼节不可轻慢。 给你舅舅,还有几个表弟妹的礼物,一向是你娘在打理。 现下,她无心管这些,你来帮忙挑一下。” 江芷棠更是吃惊,心道,娘亲前几天跟父亲吵成那样,和离书都扔到父亲脸上了。 最近几天更是把所有的嫁妆都打包,即将返回金陵。 怎么到了父亲口中,就轻描淡写地变成了回家小住? “爹,我对这些也不是很清楚。”她吞吞吐吐地说道。 见到江宇文脸上一沉,她立马改口,“要不,我去请娘亲亲自过来看一看。” 说着,她转身打算溜走。 “慢着。”江宇文立刻出声制止。 她只得停下脚步,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江宇文长叹一声,“棠梨,你什么时候,才能体谅一下我?” 听闻此言,江芷棠不禁抬起头来,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江宇文叹道: “我的嫡亲女儿,不满我给她选择的婚事,不惜逃婚; 而我的结发妻子,因为女儿的事情迁怒于我,要跟我和离。 你说,这样的父亲,丈夫,是不是很失败?” 江芷棠不敢回话,只是瞅见江宇文斑白的双鬓时,察觉他似乎比从前又苍老了几分,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没等她回话,江宇文自顾自说道: “做家主也是,我没有能力把江家带到巅峰,光是维持现状,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心血。 凤柳凌江,嘿,以前我总是不服。 同是流水派,柳家凭什么能排在江家之前? 可是等柳家灰飞烟灭之后,济川学宫便把原是柳家完成的任务分派过来, 我才知道,有柳家挡在身前,我们江家的日子,才能过得这么逍遥。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不明白父亲为何说起这些,江芷棠咬着嘴唇,伫立着,思索着。 看着与妻子面容相似的女儿,江宇文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续道: “棠梨,之前想着,你总归要嫁人,要离开江家。 所以,总是想多宠你一些,什么事情,都由着你的性子来。 不管是修行也好,学习打理家事也罢。 想学就学,不想学,也决不勉强。” 说完,江宇文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可是谁又想得到,你这趟逃家,竟然吃了这么大的亏? 现下,楼家的婚事告吹。 我只担心,要是由着你继续任性,倘若有一天,江家也护不住你,你又该怎么办?” 面对父亲语重心长的劝解,江芷棠感到悲从中来,泪水忍不住落下。 江宇文拍了下她的肩头,柔声道: “不过,别担心,有爹在的一天,就绝不会让人欺负你。” 这句暖心的话,融化了江芷棠心中的防线。 最近一段时间,积攒在心的委屈,化为滚滚的热泪,江芷棠靠在父亲的胸前,像是小时候一样哇哇大哭。 江宇文轻叹道: “棠梨,你该长点心了。” 呜呜哭了很久,江芷棠才抽噎着回道: “爹,我知道了。” 江宇文续道: “去金陵散散心也好,不过你得记着,你是江家的大小姐,九阴岛永远是你家。” 含泪点点头,江芷棠告别父亲,回到了自己居住的解语厅。 江母已经等候多时,一听到脚步声,便笑吟吟地迎上来。 “棠梨,咦,你怎么哭了?” 江芷棠抹掉泪痕,扬起笑容,柔声道: “眼睛进沙子了。” 看着江母担心的眼神,她又接着解释。 “方才,爹爹让我去挑礼物,给舅舅他们的。 江母哼了一声,“他哪有那么好心?” 见到母亲脸色一沉,江芷棠拽着她的胳膊,哀求道: “娘,你不要再生爹的气了吧? 我看他这几天,似乎也不好过。” 凝视着女儿的双眸,沉默片刻后,江母问道: “他找你,说了什么?” 江芷棠没有丝毫隐瞒,将跟父亲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低头思索了一番,江母抓着江芷棠的手,手指微微使力,郑重地说道: “棠梨,你长大了,有些事情也不该再瞒着你。 你爹爹,绝不像外表看起来这么和气。 当初,他执意跟楼家联姻,就是想从楼家捞点好处,尤其是灵药仙丹,这些都是江家所欠缺的。 如今,既然已经跟楼家退婚,他却没有罚你。 只说明一件事,就是身为江家的女儿,你还有其他的用处。” 听到这里,江芷棠只感到毛骨悚然,汗如雨下。 父亲,难道真的这般攻于心计? 难道,他方才和蔼可亲的慈父面容,竟然是面具吗? “娘,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他?” 江芷棠心中好似一团乱麻,理不清,也剪不断。 她凄然一笑, “如果他真的这么不堪,你当初,为何要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