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人儿,站在一望无垠的荒漠上。 魔界的土地,大多荒芜,魔族不善耕种,他们的土壤即便是再肥沃都不能种出东西来。 鲜血顺着黑色的土壤浸入。 他站在无数死不瞑目的头颅前面,看见那个熟悉到让人痛心的魔被一根翠绿的藤蔓狠狠贯穿。 藤蔓的主人是一个青年,正冷冷地站在那只魔的面前,看着魔血一点点流出,眼神冷淡无情。 泪水像是止不住了一样,疯狂地从他的眼眶中落下来。 他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他听见那只魔唤他:“念儿。” 那只魔是谁呢? 冥念后知后觉地记起来,那是他父亲。 泪眼婆娑间,他看见那青年侧过头,看向他的方向。 正巧天边的血月落下的月光照在了青年的脸上,让他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模样。 冥念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瘦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他张开嘴,无声地喘着气。 杀死他亲生爹爹的人,就是今天看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叫做谢非墨。 冥念坐起身,看到身边的床上空无一人,那是自己到人界之后遇到的叫陈洛的修士的床。 他跳下床,看见外面圆月孤悬,整个刑天道都安静无声。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地上,似乎越来越小了。 小小的影子靠着墙一点点走,走到一间屋子面前,白日里的记忆涌上心头,他记得那个叫做谢非墨的人就住在这里面。 杀了他! 滔天的恨意席卷了冥念整个身体。 他想要杀了谢非墨。 然而还没有等他伸手推开门,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 “小家伙,你怎么在这里?”罗碾尘握住小崽子的手,发现这孩子的手竟然比他还要冷,还轻微地发着抖。 莫不是因为醒来发现自己不在,有些害怕了? 罗碾尘把小魔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我就是有事出去了一趟,别害怕,下次不会在你睡觉的时候离开了。” 冥念呆了呆,看着罗碾尘眼眶微微发红。 罗碾尘将小家伙抱起来,突然听到头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抬头看见一个黑影正悄无声息地趴在树上发呆。 借着月光,罗碾尘终于看清楚了眼前这个黑影。 “苏聂岚,你大半夜的跑树上去干什么?” “唉,这不是来看看谢非墨情况嘛。”苏聂岚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捏了一下脸,然后就哭了。”苏聂岚愁容满面。 罗碾尘有点惊讶:“哭了?” 谢非墨会哭? 罗碾尘尝试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觉得自己身上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他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但是……回想起白天刑危那双八卦带着谴责的眼神,他只想离这两个人远一点。 他抱着冥念跑地飞快。 “你说,谢非墨到底哭啥呢?我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对劲。”苏聂岚只能跟识海中的666说话。 彼时666正在偷偷从主神的商城中顺东西,闻言头也不回地说道:“要不我们看看?” 他伸出手,在商城页面上点出刚从主神那里顺回来的一件商品。 “偷偷摸摸滴顺风耳:可以听到你指定人的悄悄话,不管有多远,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偷听的过程中一定要保持安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鸭。” 苏聂岚问道:“要是没有保持安静会怎么样?” 666也很茫然:“不知道,主神那里的东西都不喜欢标明副作用。” 想来应该是没啥副作用吧? 这件商品从外观上来看是一只毛毛的兔耳朵,苏聂岚伸手将这对耳朵拿出来,然后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没过多久,一道清冷的声音被捕捉到落入了苏聂岚耳中。 “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会在阿岚面前哭?” 谢非墨的声音中也有些疑惑。 他似乎自己思考了一下,然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还是被影响了吗?” 苏聂岚有些听不懂谢非墨在说什么,就屏息继续听着。 但是后面没有了声音。 她正要把这对耳朵摘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一道红色的身影走到了谢非墨的门前。 棠棠? 苏聂岚躲在树上,看见棠棠的眼神已然清明,看样子是已经清醒过来了。 想了想,苏聂岚还是没有把耳朵摘下来,然后就听到谢非墨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果人界与妖界遇到和魔界一样的困境的时候,她会弃众生不顾吗?” 棠棠却说道:“当初在妖界,你不是已经都看到阿岚的选择了吗?” “她生于三界,古铃儿经历无数次的换血之苦生下她,又被游郭教养长大,长大后虽然被苏敛挖走了灵根,但又在无极雪山上修行。此后她游走世间,虽看尽人间百态,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行天下有情事。” “更何况,她如今是神族。”棠棠轻轻叹息道。 “她可以不成神的。”此时的谢非墨却意外地执拗。 “她为何修的是代表众生的大道无情,像她师尊一样断情绝爱也未尝不可!” 不知道是不是苏聂岚的错觉,她听到了谢非墨声音中的痛苦与无助。 “棠棠,你我明明看着她死了两世,这一世可以不死的,明明阿岚可以活!” “我们如今,机关算尽不就是为了让她活下来吗?” “明明众生不爱她,就连她的母亲也不爱她,为什么就要让她为众生付出一切,我看着魔界的神族死去,但是我不能……看着苏聂岚死!” 苏聂岚愣住了。 这段话中的信息太多,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反应。 “谢非墨,你现在还是在被魔界的那些神魂影响,冷静一点。”棠棠的声音也落在了苏聂岚耳边。 青年不说话了,只有一道清晰地喘气声。 “……古铃儿是为了三界,怀的阿岚,她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等到最后要献祭阿岚。” “……我还以为她爱阿岚。” 谢非墨有些冷静下来了,但是仔细听去,还能听到他声音中的颤抖。 “怪不得我们不管怎么卜算,阿岚的人生中都处处都是死局。” “所有人都在图谋阿岚的命。”他颤抖着吐出这一句话,然后不再开口。 666在识海中有些担忧:“阿岚,要不我们进去问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吧。” 苏聂岚没有说话,她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地上的树影。 然后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 “咔嚓”一声尤为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