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莲姐的顾虑，刚入警没多久的新人，第一次面对命案现场，尤其是尸体还在现场的，面对被害人的尸体，新人多少都会产生一些不适。 出了分局大门，我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往菜市街，距离分局不算太远，二十多分钟以后，我便在菜市街43号下了车。 这里是临江市的一个很大的农贸批发市场，街道两旁都是建于八十年代的老房子，沿街的一楼都被改造成了店铺，单元门在楼后，上楼的话需要转到楼后去。 走到楼体后面，空地上停着两辆警车，其中一辆警车的后座坐着两个女人，坐在里侧的女人好像在哭，而一旁的女人看了我一眼，匆匆一瞥，她好像朝我微笑了一下。 确认了二单元的门牌，我走上了楼。 二楼与三楼中间的楼梯拐角被拉上了警戒线，一个男人正站在警戒线里。 或许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男人转过身来。 “哎呀，这不是初哥吗？呦，初哥一杠一了啊？”男人惊奇的看着我。 我看了看他，有些眼熟。 “咋？不认识了啊？我，林楠，市局招待所一起吃过饭？忘了？” 我这才想起，他是跟我同一天到市局报到的，刑警学院毕业的，当时梁青山宣布岗位分配的时候，他被分到了南城分局。 “林楠，想起来了，好久不见！”我扬手打了个招呼。 林楠笑了笑，“你不是在林场警务室吗？咋上这来了？” “我调分局来了，刚刚分局刑警大队的韩队让我来这找他。”我回道。 林楠恍然，“哦，整半天韩大说今天来的新人是你啊？上去吧，韩大他们在屋里呢，哎，友情提醒啊，尸体也在屋里呢，真家伙哈！” 我笑着点了点头，林楠解下警戒线，放我上了楼。 走到房门口，老旧的防盗门有明显被撬开得痕迹，我走进打开着的房门，看到了室内的环境，房间被翻得很乱，我见门口的勘查箱里有鞋套，取出一副套在了脚上。 “哎，你谁啊？”屋里一个男人朝我问道。 男人的声音吸引了现场的人，大家都看向了我。 “我是傅初，今天刚来报到。”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回道。 “韩大，新人来了！”叫住我的男人朝卧室方向喊了一声。 话音未落，又一个男人从卧室里探出头来，他应该就是大家口中的‘韩大’，大队长韩卫国了，三十多岁的年纪，方脸寸头，皮肤黝黑，黑色的t恤外面套着休闲西服。 “傅初是吧？进来吧，一会儿给你安排任务。”韩卫国说道，“哎，二哥，法医那帮大爷啥时候来啊？再打个电话催催。” 客厅里的一个男人接话，“韩大，刚打完，大老刘说活没干完呢，那边一完事他们就往这赶。” 彼时南城分局刑警大队还没有专职法医，准确来说，就算临江市局能够解剖尸检的法医也不过三个人，必要的时候还需要报请省厅申请支援。 我从勘查箱里拿出一副手套戴上，走向卧室。 刚到卧室门口，我闻到了血腥味，抬眼看过去，窗户和床之间倒着一个人，由于床体的遮挡，那人只露出了赤着脚的小腿。 “见过死尸吗？”韩卫国转头看着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见过！” 韩卫国继续问道：“亲人朋友的不算，命案的死尸见过吗？” 我又点了点头。 “呦呵，有基础啊？出过命案现场？”韩卫国略显惊讶的看着我问道。 “上大学的时候选修过法医，观摩过几次尸检解剖。”我回道。 韩卫国点点头，朝我招招手，“来，你看看这个。” 我走上前，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人，准确来说，是那具尸体。 被害人是个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胡子拉碴，一脑袋油头粘着血污，身上穿着睡衣，睡裤挽在了靠近膝盖的位置。 男人的颈部有一道很深的刀口，血肉外翻，像一张咧开的嘴。 韩卫国挪开身子，露出了墙上喷溅的血迹。 “韩队，尸体拍照了吗？”我问道。 韩卫国点了点头。 我走到尸体旁，蹲下身子，掀开男人睡衣的一角，男人身下已经出现了条纹状暗红色的尸斑，我伸出手指按压了一下，尸斑还有褪色。 我又轻轻捏了捏男人的胳膊，大臂位置的肌肉已经出现了僵硬，我又捏了捏男人的大腿，同样出现了僵硬。 “韩队，根据尸体征象来看，尸斑处于沉降期，死亡时间大约在三到六小时之前，尸僵已经发展到了全身，一般在死后四到六个小时尸僵才能发展到全身。现在是十二点十分，所以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早上六点到八点之间。”我起身说道。 韩卫国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呦，不错啊，再说说还有啥？” “从被害人颈部的创口来看，属于典型的锐器伤，很锋利，刃面很薄，应该是致命伤，从地面以及墙面的血迹来看，尸体没有被移动过，可以确定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从墙上喷溅的血迹来看，被害人当时应该是在这个位置，呈站姿，结合被害人的身高，估计凶手身高跟被害人差不多，在一米七到一米八左右。凶手一刀致命，有可能有案底或者有过训练，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地面没有足迹标号取证，想必凶手应该没有留下足迹信息，或者清理过现场，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我以自己的身体举例说道。 “呦，韩大，咱们队捡到宝了啊？听这意思，跟大老刘有一拼啊？”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转头看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大明白，你活干完了啊？”韩卫国看着门口的男人问道。 “韩大，都齐活了！”门口的男人回道。 “没事你跟二哥下去，再催催大老刘，让他快点！”韩卫国说道。 “是！” 韩卫国转头看向我，“现场你看见了吧？说说想法！” 我微微一怔，心中暗想，韩卫国这是在考我啊？刑警学院毕业的林楠都只能在下面守警戒线，那屋里的这几位一定是卧虎藏龙，在我来之前，他们肯定已经讨论过了。 既然如此，人家出题了，那我也不能不答，如果漏了怯，那我在刑警大队也就只能干点打杂的活了。 “现场翻动痕迹明显，不排除入室侵财进而行凶杀人的可能。当然，也不排除是伪造的侵财痕迹。如果两者相比较的话，我更倾向于后者。”我平静的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