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莘莘及笄的日子在万寿前一个月,世间掐的正正好,为补偿去年让她在旁人及笄礼上做配的经历,再以彰显对镇国公主的宠爱和尊贵,这次及笄,令明帝吩咐礼官们盛大操办,甚至把地点定在了升云殿,而非公主皇后常办宴席的凤凰台。 邀百官命妇做陪,帝后亲自起礼,不合时宜的牡丹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叫花房精心培育,百张桌,桌桌上角一盆大红金边的牡丹盛开。 礼间,宋莘莘在命妇搀扶下登九龙台阶,身后金红长披铺满白玉的阶,皇后亲自挽发落簪,帝王加冕,金凤掐红珠的十字冕,凤口衔珠,端的是尊贵无双。 大令各辈公主,从未有过这样的及笄礼,太子加冠也不过如此,令明帝却并不觉有违祖制,甚至由于镇国公主有参政之责,特意为她做朝服,展翅的凤和盘旋的龙并绣前襟,亲手为她披上肩。 “吾儿宓华,与国同尊,与天齐寿。” 金丝玉碎,红宝石做蕊,一人高的凤凰花被四个大力宫人连带玉石花盆抬上殿中,为了给宋莘莘准备及笄礼,令明帝翻遍了自己和皇后两人的私库。 太子带上的礼是一本装在古朴木匣子里的三册书,旁人看不见,宋莘莘却瞧得清楚,《四海游记》,前朝名家孤本。 皇后娘娘相比这父子二人就简单得多,一对精致的避毒荷包,皇后每夜点灯亲手缝制,绣着漂亮的长生花和五毒。 其余旁人的礼物都贵重,顾着宋莘莘的身份,廉价的东西也不敢送上来,褚京璋呈了两套价值连城的头面首饰,摩罗提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奉上一头硕大的鹰,威风凛凛。 这次及笄礼,相比去年单纯给琼玉做配时候,宋莘莘累了许多,还总是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这一年来那个最熟悉的人,可就是看不到,失落感来得快也走的快,自己尚未察觉,那一阵酸涩便过去了。 等一应礼数走完,以至傍晚,她在春分搀扶下回到长宁苑,卸了满身贵妆,祁如才捧一尊墨色小匣上前: “殿下,明大人今早吩咐奴将此物给您送上。” 精致的三窍玉锁,掀开后,黑的锦绣绸垫上摆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小王八,通体漆黑,不过巴掌大小,红玉的眼珠晶莹,连龟背上纹路都细致。 “奴亲眼看着明大人这些日子亲手做的,殿下。” 补上这句话,祁如莫名失落,下意识摸到自己怀中放了许久的一支木钗,却终于是没敢开口。 明大人是殿下最信赖的人,身份也尊贵,从当初的禁军首领,如今已高居公主亲卫军将领,是福泽能绵延子嗣有实权的官职,他却只是这偌大皇宫中最不起眼的小太监,没有这个本事能在殿下心中留下一席之地,并不敢赌殿下会乐意收自己的礼。 最近几天为着这次及笄礼,宋莘莘一直住在长宁苑,皇宫总是人多口杂,她同明狰并不好像在宫外一般,日夜待在一处,平日总是她在寝殿中躺着摆烂,明狰就守在院里,或站在后窗一声不吭,或坐在前院树下一声不吭,总之,永远是没什么存在感的。 接过小匣,宋莘莘几乎要怀疑那两只小王八会突然动弹一下,伸出手指轻触,温凉的玉石被打磨圆滑,莫名觉得有些软,似乎能按下去一截。 “这家伙,手还挺巧。” 笑说了这样一声,宋莘莘便将小匣放回了床头的暗格妥帖收好,困意难以抑制,就这样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明狰坐在榻前脚垫上正打坐,寒凉的真气被他严密控制着距离宋莘莘的薄被有几寸之距,只在自己周身环绕,哪怕仍有些许外溢,也不再会被旁人察觉出了。 顺手摸了一把明狰梳理整齐的长发,宋莘莘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一掌轻飘飘拍在明狰右肩,也不出声,就将自己前段时间已经汇聚成结丹境后的更加磅礴的真气灌进他体内几缕,只瞬间就叫他吐出一口淤血来。 炼气阶段对从未修炼过的人来说,也是对经脉中杂质的一个归拢清理阶段,但当今世界,并没有各种天材地宝能让明狰顺理成章排出杂质,宋莘莘只能借自己这股外力来帮他,否则,别说结丹,继续修炼对他来说都只是痛苦。 这口血吐出去,明狰在瞬间急促的剧痛后,余下只有焕然一新的清明感,丝毫不抗拒宋莘莘这股外力,理所当然任由那几道真气在自己的经脉内穿梭,半个时辰后,天色大亮,终于消化殆尽。 对宋莘莘来说,只是千万分之一的真气残余而已,还是无法使用的,但在明狰体内被吸收,足足让他的修为涨了一大截,几乎已经盈满。 察觉到明狰的情况,看他似乎是想要一鼓作气直接冲击下一层境界,宋莘莘立刻从榻上坐起来,不带停歇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停一停,急什么。” 明狰是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按照宋莘莘之前说过的方法汇聚真气结丹破镜,但被这么一打岔,那差点儿聚起的气就这样在丹田处四散开来,也不恼,应了声“好”,简单调整过不太平稳的气息,起身整理衣袍,看一眼地上粘稠几乎成为黑色的血迹,出门唤了春分进来整理。 在他离开的第一时间,宋莘莘也抬手挥散了空气中随明狰那口血一起被排出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的寒凉真气,才掀开薄被坐在床榻边,等着春分进来,任宫女们伺候着更衣梳洗,想起令明帝似乎是说过让她从今日开始随听早朝政事,看着时间已经有些迟了,依旧不急不缓。 今日早朝的令明帝很奇怪,看着不像心情不好,但就是不说话,也不应朝臣,端坐高大冕屏之后,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所有人跟他一起沉默了快一盏茶的时辰,冕屏后才传出些清浅脚步声,隔屏见令明帝不紧不慢一抬手,尚德礼高唱有事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