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廷吩咐自己的随身太监去给了褚京璋屁股一脚,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也可能褚京璋支着一条腿屈起坐不太稳,直接被踹的扑了出去,紧跟着就地一个翻身,单膝跪在了殿中央:“陛下,臣子见宓华公主桌上八宝珍鸭香得很,想去讨口吃的。” 令明帝笑呵呵一挥手:“准。” 宋莘莘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看中的红衣美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穿过大殿中央正起舞的舞乐伶人,来到她面前,弯下腰来,折扇轻点她身旁春分正待着的地方:“殿下,借个座儿?” 迷迷瞪瞪的宋莘莘抿唇笑的眉眼皆弯,开心极了,拍拍春分肩把人赶走,满是迫不及待:“坐坐坐,美人~” 木着脸起身的春分只好退站在明狰的后面,两人一起板着个臭脸,眼看平日里尊贵肆意的永乐侯世子盘腿坐在春分的粉色小垫上,笑得像只狐狸精,哄着宋莘莘一口口吃东西。 没人想到宋莘莘喝多了是这模样,跟那些喝花酒上头的男人没有丝毫区别,整个一个大写的痴。 “小狐狸……”宋莘莘浑身没劲儿支不住脑袋,只能歪着头,手上还端着小酒杯摇摇晃晃,满脸的疑惑:“昆仑仙君又把你赶出来了吗?” 从前她大乘后游历四海,曾遇一仙山,山有仙人,名昆仑仙君,养了只毛色火红的狐狸精怪,能幻化成人,勾魂夺魄,最爱仙君亲酿的那几壶桃花酒,一饮,能醉三年。 “跟我走吧,我也有很多酒,我的酒葫芦,能变这——么大。” 师叔给的酒葫芦,小可坠腰间如珠如玉,大可遮云蔽日,能装老多酒了。 “跟我走吧~我们不回那劳什子神仙山了,我带你去看滚滚乱七八糟的红尘。” “好不好……” 褚京璋倒有耐心,春分都听不清宋莘莘嘟嘟囔囔说些什么,他还一脸认真,时不时给醉鬼喂点儿解酒的水果暖汤,始终温和应着,哪怕自己都不知道答应了什么。 什么昆仑什么狐狸,公主喝多了喜欢做神仙吗? 眼看宋莘莘再撑不住趴在桌上脑袋都支不起来,令明帝才顺势吩咐春分和明狰送她回去,也叫尚德礼过会儿去给送碗醒酒汤。 万寿宴,喝多的人一点儿也不少,但最出风头的无疑是最近新出现的宓华公主宋莘莘,令明帝甚至金口言其金尊玉贵如珠似玉,该配最好的儿郎,更是三言两语怼了一贯嚣张的北部王子摩罗提,还调戏了名满京城的永乐侯世子。 醉酒当事人宋莘莘再睁眼,什么都不记得,只觉口渴,咕嘟咕嘟灌了半壶茶才稍微好些,听春分说她回宫路上从轿撵上蹦下来,非要把一颗从褚京璋那儿要来的金葫芦扔地上,站在原地等它变大,最后是被明狰硬塞上轿撵的。 “……春分,我昨天喝了多少酒?” 春分估摸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一壶酒,大概六两,殿下。” 好好好,半斤都不到就醉成这样子,滑稽!滑天下之大稽! 尤其在详细了解自己对褚京璋做了些什么之后,宋莘莘直接想掐死自己重来一次,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丢人过,以前和师叔喝酒,几斤下去,撒酒疯也顶多削个山头炸个洞府,果然,是这具身体的原因。 不过好在,为数不多了解从前那个宋莘莘的宫女太监都被秋铃宫的大火烧死了,昨日说的那些话也可以用神仙的话本来解释,否则她是真怕被当妖怪绑起来烧。 最奇怪的是,缓了一阵的宋莘莘居然发现,自从自己成为如今这个宋莘莘后,始终异常残破的识海莫名稍微有序了些,这是什么意思?醉酒还有这个功效? 虽然有疑惑,但宋莘莘总会告诉自己,顺应天意,一切皆有定数,相比曾经那个困难重重的高危修仙世界,现在已经非常好了,甚至有时候,她觉得这个世界的天道似乎是偏爱自己的,和从前动不动就是跨境界的雷劫或者越级试炼相比较,被偏爱得让她有些不适应。 正整理思绪,替宋莘莘梳理长发的春分突然提了一句:“殿下,早些时候有监天司来人,说明日正午时辰好,可迁宫,问您打算。” 乾元宫虽说好,但一直住在偏殿不是回事儿,本身也是个过渡而已,宋莘莘能有什么意见,透过铜镜向春分软软一笑:“听尚公公说,长宁苑已然打点好了,那便迁,迟早罢了。” 尚德礼在万寿宴前就知会过,长宁苑收拾出来了,还特地问了宋莘莘喜欢的花木去装点,宋莘莘当真搬过去,却也看呆了。 据说端阳大长公主年少时极受宠爱,因着她喜爱山水,小小的宫苑特意引了小桥流水假山林木来,又因为她畏寒却不爱待在房里,整间宫苑,连带着前后院子和近处的竹林,铺满地龙,真真切切的四季如春,海棠芙蓉常开。 院北,小溪流汇聚成池,金红的锦鲤一尾一尾争先恐后跃出水面溅起粼粼波光,荷叶青嫩,荷花也绽放。 后殿是空置的浴池,白玉铺设,实金鲤口,薄玉雕空的八面屏,酸枝小榻。 跟过来的春分她们都抑不住掩唇惊呼,明狰只守在外,并未入里去,视线却能准确无误落在被簇拥的宋莘莘身上,看到她也在惊叹,任小宫女牵着四处瞧,眼眸明潋,小鹿似的熟悉着属于她的森林,偏偏明狰从她眼里看不见丝毫艳羡。 突如其来的发现,让明狰有些不解,便更走近两步,甚至拧眉,继续看着宋莘莘看似天真的一举一动。 她毫无破绽,刚才那一瞬的感知好像是错觉。 于是明狰退开,继续守在室外,抱着他的长刀一动不动,只视线总要去寻宋莘莘的一双眼,试图捕捉方才短暂一瞬间的直觉。 宋莘莘发现了他,他们的视线无意间触碰在同一处,是明狰先收敛,而宋莘莘依旧懵懂,她被簇拥在人群中,稍歪过头,坠白玉流苏的步摇轻晃。 “你在看我吗,阿狰?” 同样的转瞬即逝,明狰这次非常确认,自己在这位一直以来都娇软无害的小公主身上察觉到了危险,在她轻声询问的瞬间,毫无预兆的心跳一顿。 她是危险的,而非纯白。 “属下奉命保护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