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吉一踏入宫中,便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窥视。 这些目光或好奇或惊惧或担心,她完全没有理会,也不受任何影响。 她和往常一样,直往福庆宫而去。 待见到宫外守着的四卫士兵后,她眼神才略有一丝变化。 她垂眸看了看横在自己跟前的两把长刀,淡淡道:“让开。”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面容并无震怒,却令人深深觉得有种暴风雨将至的压迫感。 “请殿下见谅。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一名武将硬着头皮说道,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郑吉身后的石定方。 他是宫门卫中郎将曹真,正是当初接任石定方一职的人。 当接到皇令前来福庆宫守卫的时候,他心里叫苦不迭,法,如今见到她被困在福庆宫中,又岂能什么都不做? 罢了罢了,不管小九想做什么,她之所以急急出现在这里,就是想让小九知道,她现在一切都很好。 皇上这个处罚,对她来说,真的是不痛不痒。 这一点,她也不避讳让皇上知道——她是姜昭嘛,皇上宠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总有点脾气心性不是? 紫宸殿内,永宁帝盯着手中的奏疏,久久都没有翻动一页。 薛恭安静地立于他身后,心知帝王内心杂乱,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良久良久,永宁帝才阖了阖眼,随意道:“薛恭,长定进宫了?” “是,皇上。殿下直接去了福庆宫。但是,被四卫武将拦住了。 对于宫中的动静,薛恭这个内侍大总管十分清楚。 但是,他不清楚的是皇上此时的态度,自然也不敢贸贸然说什么话。 听了这些话,永宁帝便再度沉默下来。 他手中依然拿着奏疏,仍旧久久都没有动一下,神情也没有什么起伏。 过了好一会儿,殿外内侍高声禀道:“皇上,长定殿下求见!” 永宁帝似乎被惊着一般,握着奏疏的手颤动了一下,这颤动倏闪而过,若不是认真细看,一下子就忽略了。 薛恭自是将这颤动看在眼内,但是似什么都没有发现,手中的拂尘同样纹丝不动。 见帝王没有回话,薛恭回想起刚才见到的颤动,于是恭敬请道:“皇上,长定殿下求见。” 永宁帝微微端正了身子,沉声道:“宣!” 郑吉一踏入紫宸殿,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龙涎香气,无论闻过多少遍,她依然觉得这股香气沉重难闻,令人心里发闷。 她实在很讨厌这样的味道,但是历代帝王都喜欢这样的香气,她的皇祖父是,她的父皇也是。 或许,这香气就像那至高无上的皇权那样,虽然沉重,却令人欲罢不能。 “见过父皇。”郑吉低着头,看不到样子,声音却瓮瓮的。 永宁帝看着殿中的郑吉,一时说不出话来。 长定的穿着,和以往太不一样了。 以往的长定喜欢热烈鲜艳的颜色,加之她身形修长,神情又总是带着一丝微微寒意,看起来高贵冷艳至极。 但今日的长定…… 永宁帝找不出合适的形容来,而这时,郑吉已经“砰砰”两声跪了下来。 然后,缓缓抬头看向了永宁帝。 她今日进宫,乃有备而来。 她刻意换上了一身素雅的衣裳,头上的金光闪闪的凤钗也舍了去,换上了平日甚少戴的珠花玉钗。 脸上,自然不施粉黛。 但她本身就是容貌极艳之人,越是不施粉黛,与往日的对比便越是惊心动魄。 而此刻,郑吉的眼睛慢慢红了,泪水簌簌落了下来,虽然并无哭泣,却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悲伤。 骤然见到这样的郑吉,永宁帝的心狠狠被戳了一下,几乎是狼狈地移开了眼睛。 他的心里,难以抑制地想起了另外一张十分相似的面容。 她……在福庆宫中,是不是也会像这样悲伤? 他知道她,她是最要强的了,是不会哭泣的,但是……她心中对他还是有所怨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