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吉的到来,让姜家人意外又高兴。 钱胜雪身体已经大好了,但依然深居简出,极少出现在人前。 外祖父,小九可太想您了。郑吉凑近过去,笑嘻嘻地撒娇道。 钱胜雪顺势揽过她,向来冷肃的脸容出现一丝笑意:少贫!若真的想念,你可不得天天来陶朱巷? 她睨了郑吉一眼,淡淡道:老身可听说了,咱长定殿下可是天天往太傅府跑呢。 姜宝善也探过头来,与浑身金戈之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刻他满脸都是好奇,八卦地问道:是了,是了,小九,你和杜太傅幼子……是名唤杜凤句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两位长辈熠熠发亮的眼神,郑吉莫名感到了一股压力。 她凤眸碌碌转了几下,半真半假地问道:外祖父,外祖母,那你们……愿意见到太傅幼子成为你们的外孙女婿吗? 钱胜雪和姜宝善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钱胜雪回道:我们愿不愿意有什么关系,主要是小九你喜欢就可以了。 就是就是,就算成了驸马,不喜欢就和离好了。男人么,有的是。姜宝善忙接过了话。 女儿进了宫不能和离,外孙女是国朝公主,那就完全没有这个顾忌了! ……郑吉看了看两人,一时无语了。 外祖父说得很有道理,她被成功地说服了。 若是凤句知道外祖父这么说,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也是无言以对吧。 哼哼。姜宝善看着她含笑的眼神,不由得一丝嫉妒地说:小九,外祖父可告诉你了,你现在年纪还小,千万别急着挑选驸马什么的,可不能让别人哄了去。 看样子,小九对杜凤句很是不一般! 此人是什么样子的,他都还没有见过呢! 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样貌怎么样?秉性怎样? 这些,他统统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其身子体弱,要是活不久,那可怎么办? 姜宝善抚着胡子,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找机会去见一见杜凤句,仔细给外孙女儿参详参详。 郑吉并不知道她的外祖父心思已经转了九曲十八弯,当下顺从地点点头道:是,外祖父!我一定会按照您的意思,绝不会让旁人哄了去的。 钱胜雪嗔了姜宝善一眼,老夫老妻了,她可太清楚他在想什么了。 小九年初就及笄了,年纪也不小了,还和安乐侯世子退了婚,这个道理,小九会不懂吗?会被旁人哄了去? 他这是关心则乱,大可不必! 她拍了拍郑吉的手,道:小九,你外祖父说的虽然没有错,但若是真的遇到合适的,那可得紧紧抓住,可不能让他跑了。 姜宝善瞪了瞪眼睛,没有想到老妻会拆自己的台,但见到老妻那副你休要再说的冷淡神色,他又怂了。 郑吉凤眸弯弯的,埋在钱胜雪肩头,笑着回道:是,外祖母,小九知道了。他可不敢哄了我。 姜宝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他看似是个武将,但心思细腻灵敏,已能察觉到郑吉话语中的特别。 如此,他更要去看看,那个杜凤句,是不是真的那么好了。 钱胜雪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也有些诧异。 小九以前天真不谙世事,但出宫开府以来做事有章有法,尤其是与安乐侯世子退亲一事,步步为营,时机尺寸都拿捏得很好。 她以为,经过此次退婚,小九对情爱一事会冷下来了,起码短时期内不会再考虑驸马、成亲这 样的事。 这杜凤句有什么特别?竟然令小九如此看重? 若不是因为看重,小九怎么会天天往太傅府跑?——要知道,皇上甚为忌惮姜家和太傅府往来。 为此,她的女儿姜昭与太傅杜通明面交恶了多少年?无非,就是为了让帝王放心罢了。 这一点,小九不会不清楚,但是小九却顾不上了,由此也可见小九的态度和选择。 看着外祖母冷静又睿智的眼神,郑吉慢慢止住了笑容,正色回道:外祖母,您别担心。凤句会受伤,就是因为父皇的试探,父皇想必心中有判断了,这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若凤句受伤了,她还不敢前往太傅府,这才会让父皇觉得她心神深沉了。 钱胜雪和姜宝善稍一想,便明白了郑吉的意思。 姜宝善最先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撇,讥诮道:多疑是病,得治!合着宫中那些太医都是摆设,这个都不会? 钱胜雪淡淡瞄了他一眼,才道:多疑不是病,永不满足才是。皇上坐拥天下,手中握无上权力,却还是不满足。小九,须得引以为戒。 帝王多疑,这本是人之常情,这如何能改?也无须改。 但永宁帝这样…… 钱胜雪叹了一口气,道:小九,外祖母也只是这般说说而已。你还是得小心为上,能不让皇上猜疑就不让皇上猜疑,这没有什么好处。 当初皇上要纳她的昭昭入皇府,以姜家当时的能力,她无法阻止,但现在姜家已是首富,皇上却已登基为帝,姜家所能做的,依然极为有限。 首富之家,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有震慑,但对皇上,真不是如此。 花团锦簇,那的确是,但要养出花团锦簇来,底下不知道要施多少污肥。 这一点,姜家所有人都要知道,小九也不能例外。 郑吉重重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什么重词厉句,但态度表现得足够坚决了。 呵,多大的事儿。姜宝善突然笑了笑,上前摸了摸郑吉的凤冠,说道:小九,莫担心,你还有外祖父母,还有那么多舅舅呢! 见到郑吉看了过来,他神情自信至极,爽朗道:小九,姜家这么辛苦爬到首富这个位置,并不只是为了名头好听而已,也不是为了让大家心生畏惧。就算我们对皇上没有多少震慑,但是蚁多咬死象,这也不难。 这些年,姜家一直在做的事情,便是在不断积蓄势力,不断变得强大,如此,他们才有底气。 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的底气。 是,皇权至高至上,但又不是坚牢得世代永固。——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大德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