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柯霖,或者说,回到了初始的状态的长冠副栉龙,已经失去了行动和思考的能力,处在临死前最后的安宁时刻。</p>
现在,他感受里约的动作,不知道他的朋友是怎样带着满身的箭伤,奄奄一息地拖着脚步往前走的。</p>
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就如同生命开始之前,静静躺在蛋壳中的那个时刻。</p>
虽然他没有迈动步子,但他知道自己正在向前移动。</p>
在这望不到头的黑暗之中,他依稀辨认出几个熟悉的影子。</p>
破碎的蛋壳散落在巢穴之中,父母用喙切下植物,将它们与泥土混合,覆盖在巢穴上,用植物腐烂时产生的热,帮助他和他的兄弟姐妹们孵化出巢。</p>
柯霖回忆起刚刚出生的那个夜晚,怎样用自己鼻端的卵齿顶破卵壳的时候,睁开眼睛还看不到东西,他还被周边的黑暗吓了一跳,尖叫了起来。</p>
父母揭开巢穴上的干土,让他第一次见识到星空的壮丽。</p>
在同巢的幼崽之中,他是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在一个暴雨之夜,一对蜥鸟盗龙趁着黑夜的掩护,闯进他们的巢穴,掳走了他的几个弟弟妹妹。</p>
残留的两个手足则在出生一个月后死于肆虐的瘟疫,那一年异常凶残的瘟疫席卷了恐龙公园组的素食恐龙种群,为掠食者们带来异常丰富的盛宴。</p>
生活就那样平稳地持续下去,因为兄弟姐妹们都死了,父母可以集中所有注意力养育他,他的生活过的很充裕,几乎没有什么竞争和抢夺。</p>
直到那一天,山岳一样的白色猛兽闯进了他的家,杀掉了他的父母。</p>
被凶手的女儿阴差阳错地救了一命让他很不可思议,现在回忆过去,一头一岁不到的小恐龙居然在遍布危险的坎帕期森林生存了下来,似乎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p>
他过了几个月孤独的生活,每日都担忧着遭到掠食者的袭击,过着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生活。他不能安心睡觉喝水,更不用提好好睡上一觉。</p>
好在基因决定了他不需要太过精致的享受也照样能生存下去,于是他就这样一天天苟活,一天天长大。</p>
一直到有一天听到了与他同样稚嫩的呼号声。</p>
离开父母居住的幼龙组成了临时的族群,通过呼唤寻找同伴。</p>
他加入了这个族群,随后在15岁之前,一直生活在那里。</p>
花是很有趣的东西,他很喜欢。</p>
它们很香,很艳丽,在每一个春天都会成片地绽放,吸引成群的昆虫忙碌其间,在饱尝花蜜的同时也将花的生命代代延续。</p>
柯霖很喜欢从枝头上顺下一朵花,放在嘴里慢慢嚼。</p>
他记得有一次,自己的舌头还被藏在花心里的蜜蜂狠狠蛰了一下,那为他带来了几天消之不去的痛苦。从那时开始,吃花的时候他总会留意观察一下花瓣中间有没有藏着那些可恶的媒婆。</p>
这个族群就这样一天天长大,掠食者的存在始终威胁着族群,目睹许多同伴的惨死之后,幸存者们逐渐明白了到底如何在森林中生存下去。</p>
他们学会了轮流放哨,无论是饮水、进食还是休息,总会有那么几个成员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他们逐渐记住河岸旁边的峭壁上会渗出含盐的水珠,记住了每个季节生长出来的可食用植物,记住永远关注风中的气息,记住永远警惕大树下的阴影和茂密的矮树丛。</p>
成年之后,他们的族群就解散了,开始加入成年恐龙聚集的族群。</p>
在那里,他遇到了他的伴侣。</p>
他们的生活很快变得非常甜蜜,守望相助,他们时常一起行动,一起在原野上放声歌唱,追随着族群的首领进行牧场之间的迁徙。</p>
他和伴侣养育了好几窝幼崽,每一次见到自己的血脉从一动不动的蛋变成会叫会跳的小东西,他总是感觉到新奇,不论多少次都是一样。</p>
他是个细心的父亲和丈夫,总是会尝试把一切做到最好。</p>
在养育最后一窝幼崽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快要死去的年纪了。</p>
他记得很清楚,每当族群里的长辈达到了这个年纪,就很难逃脱掠食者的爪牙。</p>
惧龙与蛇发女怪龙无时不刻不在窥伺着族群之中的老弱病残,将每一个跟不上自然的生存节奏的个体淘汰掉。</p>
这位成功的父亲,有一次外出觅食,带着鲜嫩多汁的蕨叶回到自己的巢穴的时候,闻到了不详的血腥味。</p>
他快步跑回巢穴,见到了伴侣的尸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