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激龙的头部探出水面,满身的伤痕里流出的黑血滴落在水面之上,消散在浑水之中。 查兰杰跌跌撞撞地爬出水面,费力地起身,环顾四周的环境,她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把手伸给罗心莲,帮助后者从地面上站起,展现在她们面前的是苍黑色的针叶林。 她们现在来到了一个与柯霖的位置比较接近的地方。 两人拖着满身的伤口走上河岸,小心跨过岸上的鹅卵石滩,躲进了森林之中。 她们喘着粗气,确保周围暂时安全以后,瘫坐在一棵杉树之下,想要休息片刻。 三分钟,不,两分钟也好。 查兰杰在坐下的那一瞬间就有些后悔了。 她明白要站起来会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尽管刚刚死里逃生,两人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欣喜。 她们担惊受怕,草木皆兵,森林中普通动物的行动都难免引起她们的紧张。除此之外的两分钟里,她们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们明白自己为何能够活下来。 但为了继续活下去,她们不能停留在这里。 查兰杰召唤出本体,伸出手抓住本体的爪子,在心中默念了三个数,发力,让本体把自己拽了起来,她站在原地确认重心平稳以后,才向罗心莲伸出手,帮助后者起身。 她们现在准备去与柯霖会合,从云绫华跳进河里顺流而下去救我开始,柯霖就一直孤身一人。 在针叶林之中穿行,潜匿于最深邃的树影之中,一举一动都力求安静。三十米高的巨大森林笼罩在小雨的安详氛围之中,谁也不知道猎人和猎物究竟谁能率先发现对方。 不过这一次,是查兰杰先掌握了主动权。 察觉到前方传来的异样气息之后,查兰杰举手作出“停下”的手势,带着神色有些慌张的罗心莲躲到了杉树脚下。 查兰杰深深吸进一口气,让那个方向传来的粒子深入她的鼻腔,由她的嗅觉中枢经过判断。 她确认前方的那支王朝军队伍没有复兴者的陪同。 他们应该不是巡逻队,发现十人一组的巡逻队时常遭到我方的剿灭以后,阿托卡就选择集中巡逻队,变成三十至四十人的联队,从而抵御埋伏在森林中的突袭。前面的那支索里安小队明显没有达到那种人数级别。 那么,究竟为什么这一支小队会是这样的一种状态呢? 查兰杰俯下身,化为人类形态,在人类形态下,她拥有比复兴者状态更敏锐的听觉,因为恐龙总目只有一块耳柱骨,而哺乳动物却有镫骨、砧骨和锤骨组成的听小骨,拥有更敏锐的听觉系统。 依据他们行进时发出的脚步声,查兰杰判断他们正在向包围圈外围行进。 她给柯霖打了电话,通报她发现的异常状况。 查兰杰和罗心莲暂时没有去和柯霖会合,她们跟踪在那支王朝军小队之后。 她们小心翼翼地从侧面靠近,来到一处高地,在那里植被的掩护之下,她们发现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穿行在森林之中的王朝军小队之中,有两个索里安把步枪背在背上,他们正在搬运一个黑色的物体。 查兰杰困惑地举目望去,仔细打量,最终发现,他们携带的东西是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行李箱? 查兰杰犹豫不决地告知了柯霖。 正巧一阵微风从前方吹来,二人处于下风处,那一支王朝军小队的气息清晰地向他们飘来。 查兰杰的余光瞟到罗心莲的一个动作----她仿佛突然要从地上站起,但即刻之间又畏缩了回去。 查兰杰从那支小队的气息中感觉到细微的复兴者气息。 “罗心莲同学,我闻到了复兴者的气味,”查兰杰对罗心莲耳语道。 “我知道。”罗心莲低声呢喃,“是我的朋友埃雷拉的气味。” 查兰杰沉默了。 是埃雷拉透露了灭绝持有者的信息,是她将阿托卡等人引到了小城,可以说,是她间接地害死了林海和格兰迪。 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活下去。 她的生存为柯志仁以及小城中的其他复兴者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长期的黑暗让埃雷拉逐渐分不清生与死的边界。 习惯了伤口上牙齿的长期啃食之后,疼痛对她而言似乎就显得不太折磨了。 她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活着,也不明白如今自己到了何处。 在狭窄的行李箱内,失去了四肢的她连翻身也无法做到。塑料袋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牢牢束住了她的身体。 就在这样的黑暗之中沉沦下去,埃雷拉早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总是尝试说服自己,她的举措是有原因的,换做是其他人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没有谁想遭遇审讯的折磨,没有谁想像只蚂蚁一样被长筒靴踩烂。我做的没错,想骂就骂吧,反正我要活下去。 她一遍又一遍在心中默念这一句话,却始终也没能把一种念头从脑海里彻底驱逐出去。 她有些遗忘了那到底是什么感觉,不过感觉起来,就像是一块小骨头卡在喉咙里一样难受。无法驱逐也无法咽下,就只是那么存在着,给她带来痛苦。 我做的没错。 我要活下去。 柯志仁的面容已经很久不在她的面前出现过了。 他的声音也已经快要被埃雷拉遗忘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只有经受了巨大的痛苦,才会让这个冤家逐渐淡出她的脑海呢。 为什么在恐惧和强烈的求生欲望占据着她的心的时刻,柯志仁的影子依然会出现在她的内心深处呢。 老爷,你骗了我啊。 你没有解除羞愧。 你就是想用这种招数折磨我一辈子。 我恨你。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我要活下去,我不得不卖了你。别怪我,因为我要活下去。 要怪就怪这世道吧,怪这操蛋的世道吧。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我没有 她忽然感觉身体变轻了,就好像抱着行李箱的索里安们不约而同地跳起了舞,兴高采烈地把她抛到了空中。 她的惊叫声阻挡在手帕之后,不过落地时的感触倒是格外轻巧。 她听到了几声枪响,不过即刻又恢复了平静。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好无可奈何地等着。 她听到行李箱地拉链被拉开了。 外面的世界只比行李箱里稍微明亮那么一点点,埃雷拉眨了眨眼睛适应黑暗,分辨出上方树枝的形状。 一个黑影遮挡了她往上方看的视线,埃雷拉一时忘记了恐慌。 她悠然自得地看了看眼前那个人的面容,暂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个绑双马尾的美丽少女,碧蓝的眼中投射出严肃的视线,她严峻的面色让埃雷拉有些不知所措。 在看到埃雷拉被砍断的四肢的那一刻,少女惊异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流露出些许的同情,不过,就像一个公正的法官一样,少女快速收起自己的同情,恢复了原先的神色。 她将埃雷拉从行李箱里抱了出来,埃雷拉略微瞟了眼周围的景色,才发觉刚刚这条小路遭遇了泥石流的袭击。刚才押送她的索里安们不是被掩埋在土石之下,就是被洪水冲走了。 那么现在这是 “小埃,你还好吗?”熟悉温和的声音让她愣住了。 她循声望去,罗心莲脚步轻轻地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