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柯志仁打来电话的当天,埃雷拉正在街上随意地闲逛。 对她来说,这样的闲逛无非只是百无聊赖之中的消遣,她可以见一见街上千奇百怪的建筑与车辆,看着地球历史上最聪明的物种满面愁容地在自己建造的街道上匆匆来往,忧虑于自己的生计。每当见到这样的情景,埃雷拉就能得到一种消遣似的快意。一旦想到柯志仁的未来无非也是如同这些街上的普通人一样成为工作的傀儡,她就更是幸灾乐祸。 到时她兴许还能每日没事了去见见他,然后造个句:“老爷您安好呀?”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在那个时候,一场针对她的车祸发生了。 只见一辆银色的轿车飞速地从街上飙驰而来,车头直直对准埃雷拉面前的一堵墙,丝毫也没有减速的迹象。 埃雷拉的瞳孔突然放大,虽然知道车祸伤不到自己,但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让她往一旁的小巷扑倒过去。 轿车轰然撞击在眼前的墙面上,飞舞到空中的水泥碎片洒落在埃雷拉的身上,路上响起一片行人惊慌的呼喊,轿车横堵在她与马路之间,行人们无法注意到这个小角落里发生的事情。埃雷拉在这片混乱的嘈杂之中火冒三丈地站起身,“哪个不长眼的……” 就在这个时刻,在埃雷拉眨了眨眼睛的短暂时间里,周围城市的街景与路人的喊叫全都消失了。 埃雷拉正要出声辱骂那公然飙车的司机,却发现如今的自己正处在一片夜幕笼罩的荒野之上。 满月悬挂在薄云之边,明亮的月光洒在眼前季节性稀树平原的植被之上,线条坚硬的针叶树如同高塔一般孤独地伫立在原野里,寂静的双子山组几乎见不到活动物体的身影。 埃雷拉毫不犹豫地幻化出手中的手枪,就在她的右手接触到手枪的那一刻,军刀咬破了她颈部的皮肤,让黑色的血液顺着她的皮肤滴落在她的西装上。 埃雷拉呆呆地收起手枪,举起她的双手。 从气息里,她明白对方的实力究竟是什么级别。 头顶的月光忽然被遮去了,当埃雷拉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头巨型兽脚类投在地上的影子里的时候,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声巨兽低沉的嘶吼近在咫尺,它口中喷出的热风让埃雷拉的后背一凉。 她的视野上部突然黑暗了,冷汗直流的埃雷拉强忍着恐惧抬起头一看,才看到锐利的刀片状牙齿,以及巨龙厚重有力的上颌。它的下颌则在她的后脑勺之后,它的咽喉对准她的身躯,埃雷拉毫不怀疑下一刻,自己就将变成它的一顿零食, 她的视野昏暗下来,掠食者口中的湿润与温热让她感觉到沉重的窒息感,它的舌头紧贴在埃雷拉的身前。埃雷拉知道现在的自己正被掠食者含在嘴里,她的双脚脱离了地面,随后被掠食者携带着往位置的方向奔去。奇怪的是,掠食者把自己的力道控制的很好,它用于杀戮的满口利齿甚至没有破开埃雷拉的皮肤,只让她感觉到一种恐怖的痒意。 这样的行动持续了十五秒之后,掠食者动作轻柔地把埃雷拉放回了地上。 坐倒在地的埃雷拉本能地往后挪,一直到自己的后背靠在了墙边,她哆哆嗦嗦地蜷缩起来,面如土色地睁开眼睛,一个普通房间的景象闯入她的眼中。 埃雷拉担惊受怕地四下观望,然后抬起头,看了看站在眼前的复兴者。 紫罗兰色的双眼隐藏在大檐帽的帽檐投下的阴影之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埃雷拉,大檐帽之下冒出介于蓝与白之间的头发,混杂着几缕蓝黑,帽冠上的王朝徽章之下,是一个黄金的高棘龙头骨徽章,装饰帽风带的是弯曲的刀片状牙齿,帽檐之下是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孔。华丽的白色军装之后的披风,让他的身形显得格外高挑挺拔,肌肉发达的双手上套着齐肘手套,黑色带第四趾的长马靴稳稳地踏在地板上。 “交出灭绝。”阿托卡?阿克罗肯没有任何的寒暄,就像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平淡地对埃雷拉说道。 埃雷拉的瞳孔骤然放大,不由自主地吸进一口冷气。 这短短的沉默带来了痛苦。 在埃雷拉反应过来之前,一只有力的手从她的后脑抓住她的头部,将其往地面猛然砸下。 “啊啊啊啊啊!”埃雷拉的痛叫被封锁在隔音良好的房间里,米克?西雅茨松开她的手,从地上站起身,如同一个人体模型一样冷眼俯视着地上的埃雷拉。 埃雷拉的鼻梁在撞击之下猛然折断,太阳镜的碎片散落一地,她的鼻孔涌出黑色的血液。“灭绝不在我这里,各位大人行行好……” “你去过费城,拿走了灭绝。”阿托卡丝毫没有理会她的哀求,“你承认吗?” 埃雷拉睁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 阿托卡将本体的脚附着在自己的脚上,轻柔地踩到埃雷拉的头上,接着毫不迟疑地发力跺了下去,埃雷拉的脸第二次撞击在地面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她的惨叫被变形的嘴堵住了。高棘龙的脚压在埃雷拉的头上,保持着一种几乎要把她的头骨碾碎的力道,不过停止了。 “我不知道……” 那股力量接着下压,埃雷拉清晰地听到自己头骨变形的嘎吱声,深邃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 “那我就问你最后一次。如果灭绝不在你的身上,它在哪里?”阿托卡的声音仿佛来自远方,在埃雷拉听来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激烈的矛盾在她的内心深处爆发出来。 如果说了,柯志仁恐怕就会死,眼前的敌人绝不是上游和利伯拉能够摆平的。 但如果不说的话…… 死。明明知道自己只是幽魂,自己在世间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埃雷拉还是疯狂地憎恨“死”。她不想恢复到没有五感的魂灵状态,不想在蒙昧之中继续游荡数万年,此时此刻,她无比渴求自己能够生还,还能够在明天行走、说话。 可是她的朋友…… 怎么办? 要怎么抉择? 好痛。 阿托卡的脚在继续向下压,很快就要把她的头碾碎,怕,好怕,非常怕,怕到快要发疯。 柯志仁的面容在她的眼前又闪烁了一次,她想象里的他没有露出任何责备与怒火,仅仅是看着,看着她将要如何抉择。 眼前的世界逐渐昏暗下去,死亡的阴影又降临在她的头上。 我明明只是个利益至上的动物,我从来都谈不上是什么善良的好人。 如果我做好人,我就得死,我丢掉仁义道德,我才活得下去。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没错吧? 老爷,告诉我啊,没错吧? 老爷!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我没有害过你啊。”柯志仁的声音在她的想象之中响起,略微冲淡了一丝求生意志带来的疯狂。 “啊?”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柯志仁的问话第二次响起,埃雷拉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痛苦地哀嚎。 怎么办,怎么办? 不想死,不想死。 她的眼珠即将被压出她的眼窝,剧烈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涣散下来,柯志仁的声音和形象在她的脑海中消失了,埃雷拉不顾一切地用变了调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喊道:“请停手!我知道灭绝在哪里,我知道灭绝在哪里啊!请饶过我吧……” 阿托卡的靴子停在了她的头上,“在哪里?” “灭绝在一个智人手里……他叫柯志仁,住在xx市,是xx市第一中学的学生,我把灭绝交给他了。”埃雷拉语速飞快地回答道。 头上的重压消失了,阿托卡抽回了他的脚,埃雷拉胆怯地抬起头望了望阿托卡的脸,生怕他会痛下杀手。 在他开口以前,阿托卡的眼睛就已经对她说出了那句话:“起来。” 埃雷拉惊魂未定地站起来,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有稳定下来。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朋友”两个字险些就要从埃雷拉的嘴里跳出来,但此时此刻,她明白说出这两个字太过不知廉耻。 “大人,他是我认识的人。”埃雷拉陪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