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情况大概是这样的。”奥瓦图棕色的眼睛逐渐打开,她低沉的声音在干燥的空气之中散播开来。 我双手插在口袋,尽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胸有成竹的模样,然而大滴尴尬的冷汗还是从我的额头滚下。反正可以说是热的,他们也看不出来。 热浪正在空气之中滚动,我装作冷静地看着另一头的里约,他手里正抓着一把铁铲。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头上被砖头砸到的地方,一股怒火从他骤然圆瞪的眼中喷射而出。 “混账,你竟敢用砖头砸我高贵的头!” 沉默。 “我没有说过这句话!”奥瓦图恼火地冲着里约吼道,“你不要随便加台词啊!” “知道了知道了……”里约尽力压着自己的笑意,摆着手安抚着奥瓦图。 我扔出了手里剩下的半块砖头,里约一铁铲就把它打落,演出来的愤怒简直出神入化。 利伯拉正一脸阴沉地看着这拙劣的演出。 接着,里约开始全力代入自己的角色,他出色地演出了奥瓦图挥起长戟向着我冲锋而来时的勇毅和凶悍,铁铲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刺的我不由得眯了眯眼。然而冲过来的动作看着却绵软无力,慢的像是帝企鹅。 “然后……”奥瓦图压低了声音,从另一边的墙上一跃而下,绿色头发在热浪之中飘扬,她脚下的长靴猛踩在铲子柄上,一脚就把铲子踹离了前进方向,并且牢牢压在了地上。 “适可而止了,奥瓦图。”她念出了利伯拉现身救场时念的台词。 “利……利伯拉?”里约演出的震惊倒是相当传神,尽管当时他不在场,但我可以说他的神色和当时的奥瓦图简直完全一致。 利伯拉捂住自己羞红的脸转过身,背对我们这些临时的演员。 “利伯拉这样真的超~帅的!”奥瓦图的眼睛都要喷射出闪耀的光辉,“对吧?!” “超帅的哦。”里约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特意凑近了利伯拉一点。 “我要把你们都——杀了。”利伯拉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仍然牢牢按在自己脸上,她悲怨到走了样的声音从手后面传出来,我听着她哑着颤动的嗓子说出的这句话,很生动地想出了她咬牙切齿的模样。 “哦~这样啊。”刚认识的那个联盟成员点了点头,帽子上的羽毛也跟着一头。他的个子小的出奇,整个躯体的高度可能也就一米上下,身材也很瘦削,缝形的眼瞳看不透神色,俊秀的脸庞稍微显长。刚才我们在演戏给他看,利伯拉是如何及时地——云绫华算是美吧——英雄救美的。 这位长相玲珑的小家伙是曼嘎斯?查干,本体是曼嘎斯白魔龙,驰龙科伶盗龙亚科的成员。今天,他是在这里给我们当向导的。 “回去以后我要告诉大家,要是艾伯塔他们知道了肯定会……嘎啊……”奥瓦图兴奋的话说到了一半就被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从背后掐断了,利伯拉的眼睛掩盖在刘海之后,仿佛幽灵般从背后掐住了奥瓦图的脖子。 “利伯拉,别生气别生气,”里约大惊失色地上前劝阻,“她不懂事说着玩的,你别在意,我肯定不会让她说出去的……” 利伯拉直勾勾地盯住了里约,缓缓地转回头看了看奥瓦图头顶上颤抖的尖刺,面色又是一阵绯红,长叹一声松开了手。 “那个,我们是不是到了时候该出去的时候了?”云绫华看着这下尴尬的气氛终于出手相助了,她带着温和的笑,然而相当谨慎地提出了建议。 “说的太对了,我们赶紧走吧。”我赶忙附议。 这个时候奥瓦图就像没事人一样又开始和同事们谈笑风生起来,利伯拉红着脸,用手按住奥瓦图的额头,把她支的离自己远一点,里约还在试图打圆场,曼嘎斯则若无其事地领着我们向指挥部的出口走去。 …… 这毕竟还是我人生第一次来到沙漠。 黄色的沙丘仿佛一排排起伏的巨大蟒蛇,波动着延伸向万里无云的蓝天尽头,黄与蓝之间是一条异常清晰的分界线,除此以外这个世界里几乎没有任何别的颜色。热的沙,热的天,热的阳光,连迎面卷来细碎的沙尘的微风也是燥热的。风轻轻拂动沙地上生长的一些渺小而顽强的植被,这些细微的绿没有给德加多克塔的世界带来几丝生气。我们在沙丘之间行走,眼前的世界是单调与多变的重叠,仿佛被困在时间的尽头观看永无休止的一出戏剧,在这出戏剧里,完全分辨不出哪一处是曾经走过的沙丘。哪里都是被风卷起了波痕的黄沙,细微的硅晶在一片黄色之中反射着微光。 唯一会提醒我们地点的转换的,也许就是路上时不时碰到的一些索里安,以及沙漠里隔一段距离伫立着一座的大型机械。那些机械的材质大概也是金属与骨骼,它们出现在白垩纪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在机械下的接口停着几排暂且没有役畜来拉的车,车上装载着晶莹的碎片。我推测那些机械是用来开采碎片资源的。 碎片还从机械的出货口源源不断地被抽调出来,几个索里安站在机械投下的阴影里,应该是在等待碎片装填满车子。他们看到我们来了,远远地敬了礼,联盟这边的几个官员都走了个程序。 在我们出来以前,曼嘎斯当然已经命令巡逻的索里安们开始寻找绘龙了。 德加多克塔上百万年的时间广度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曼嘎斯从罗心莲的本体上取下一块甲片,使用了一个对我们这些非联盟成员保密的方式,定位到了她的本体生活的一个时间点。我不知道这种“魔法”的原理是什么,总之弹指之间,指挥部这座石头建筑外面的世界星移斗转,日夜交替的速度快到让人炫目,空中飘荡的太阳划出一条刺眼的光线,刹那间我们就来到了那个时代。这个时间点是罗心莲的本体死亡的时刻。 我们骑在本体的背上,在德加多克塔的世界里前进,仿佛被遗落在坎帕期的过客。我以为这片沙漠应当总是那么了无生机,然而曼嘎斯却总能敏锐地察觉哪些地方有一只蜥蜴匆匆爬过,哪里又有一只古老的龟伏在绿植之中悄悄啃食叶片。如果他认为有必要向我这个好奇的游客做些指引,就会很耐心地对我说明。 我看到远处的沙丘上有一群鸟面龙摆动着自己只有一根手指的短小前肢像一阵风一样飞奔而过,紧随其后的是一对矫健的伶盗龙,它们收紧自己的羽翅,骨骼硬化的尾部如同一根棍棒挥舞着保持平衡,腿部迈动的频率快到难以捕捉,它们追着鸟面龙跑下一个坡,在追逐之中消失在沙漠之中。 啊,可惜没带相机…… 曼嘎斯习以为常地瞟了一眼这场追逐,不紧不慢地领着我们向目的地走去。目的地是一片绿洲,沙漠之中唯一算得上热闹一点的地方。 能不能找到绘龙记忆中的那些幼崽当然是不确定。找到以后能不能起作用,当然也是个不小的问题。在这么地域广大的地区寻找几只绘龙幼崽,简直就是大海捞针。我心里早就做好了失败的打算,不过这是罗心莲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也不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