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飞艇上还有一人,披着大氅的女子缓缓打开舱门,来到林霖身旁。
紫雨军团长陪着林霖,静默肃立。“第三军团的精锐已经正式在南洲登陆。”
她轻声道:“上城的云船也已经抵达南洲西部······目前风暴教会内部割裂成了三大派系,一派对我们无条件投诚,所以昨夜第三军团的北部登陆极其顺利。”
“一派主张割让西部区域,向源之塔妥协,在这一派系的帮助下,上城已经在南洲西部建立起了强大的信息壁垒。”
三大派系之中,还有一派,是主张抵御。
他们是风暴教会的极端信徒,认定神座不会抛弃自己,教会才是南洲陆地的真正主人,所以拒绝任何妥协行为,既不向源之塔低头,也不向三洲会盟投诚······不得不说这一派系很有骨气,但这种行为十分愚蠢。
目前的南洲还算和平,但接下来内陆很快就会爆发战争。
三洲会盟与源之塔都自动忽略了这主张顽强抵抗的一派。
因为在这场规模前所未有的宏大战争之前,抵抗派只是蝼蚁,他们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主动夹在这场战争缝隙之间,那么便无需刻意去针对。
抵抗的话,便碾死好了。
“以试探底牌为前提,这场南洲战争有的打。”
紫雨缓缓道:“但这一战······我们胜算很大。”
由于狮醒技术的成功投放,三洲会盟的长远战略,便是将战争拖延到后期。
他们需要时间,来转化本土的超凡者切断【深海】,避免精神侵略,等待新一代的超凡者成长。
这至少需要十年。
如今有南洲战争作为“缓冲区”,拖延到新一代的超凡者成长起来,并不是一件难事依靠人数优势占据战争上风,到那时候技术垄断也将被打破,三洲会拥有一片干净的精神网络,哪怕不如【深海】先进但至少是可用的。
这时候,三洲会盟便可以对中洲发起最后的冲击。
林霖默默听着。他蹲了下来。
“这一战,要打很多年吧·····”沙哑的声音,在风中飘散。
紫雨军团长只是静默。
这一战,恐怕真的要打很多年了,如果三洲会盟内有一位“神座”能够诞生,那么这场战争的进度便可以大大加快,但神座的诞生······哪有那么容易。
孟西洲给出了熔炼火种的预计时间。最快,也需要五年。
这只是最快。
想要介入源之塔天顶的那场神战,并且起到作用·······孟西洲需要将光明火种熔炼到极高的程度,显然【深海】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五年能够参战便已经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林霖攥起一把混杂雪尘的泥沙,轻轻问道:“如果我们提前一天释放'天鞘',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最开始的会议,还有很多人担心,释放天鞘,会伤害无辜。
但如今······战争被拖延下去。打上十年,会有多少人死去?又会有多少人生不如死?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紫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下一刻,牯堡要塞的雪尘之中,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叹息声音。
“其实并不会。”林霖怔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在牯堡要塞废墟前站了这么久,他没有感应到一道活人气息,更不用说残余的精神意念,天鞘碎片已经将这片地带彻底笼罩······可如今翻飞的大雪之中缓缓走出一道瘦小身影,那身影只到林霖的膝盖高度,披着一件破碎的黑色大袍。
这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孩童,但眉眼极其灵动,眉心还燃烧着一缕璀璨的光焰。
孩童站在大雪之中。
他背后翻飞的雪气,似乎与牯堡原先的不太一样······那些雪花好像带上了一些温暖的气息,让人感觉不再那么寒冷。
紫雨下意识拦在了林霖身前。
她感觉到了极度的匪夷所思,眼前的孩童看上去年龄极小,但精神力却浩瀚犹如大海,即便是她也感应不到深浅。
只是这精神气息······怎么如此熟悉。
下一刻,林霖的惊喜声音,让她明白了缘故。
“顾慎?!”
林霖站起身子,拍手震去掌心的雪尘,诧异道:“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这种小事,就没必要通知你们了。”
顾慎摇了摇头,柔声道:“如今牯堡已经被彻底摧毁,北洲搭建起了新的精神网络,除了我以外,没几個人能够踏入天鞘碎片的笼罩区域······这里对我而言是安全地带。”
如今牯堡要塞的环境,比【旧世界】还恶劣。
顾慎自身可以抵御天鞘碎片,所以无所畏惧,他并不担心【深海】会采取什么特殊手段······
在牯堡要塞破碎之后,顾慎便来到了这里。
要塞守军一共三千七百人,尽数在源质风暴的袭击中丧生,顾慎赶到这里的时候,这些人的尸骸已经彻底湮灭,但精神意志还有所残留。
他不忍心看着牯堡要塞的驻守者们就这样“死去”。
于是······动用了冥王的权柄。顾慎抬起手掌。
如今他的精神力有限,只能撑开净土片刻。
“轰隆隆-”
伴随着巨响,一株参天巨树,在顾慎背后破土而出,温暖的雪花也随之倾斜翻涌。
林霖呆呆怔立在原地。
顾慎引召而出的净土,抖擞无数大雪,在那大雪之中,拥挤站立着密密麻麻的熟悉身影······
他看到了牯堡要塞的“旧人”们。
牯堡要塞的那些驻守者们,以魂灵的形式,在风雪中飘摇存在。
戴着檐帽的邹海,抱着一只沉重的大狗,就站在簌悬木树下。
由于顾慎的精神受到限制,此刻在净土中的“魂灵”,并不能看到外面的场景。
牯堡要塞的驻守者,生前实力大多普通,他们被“复苏”之后很多都丧失了意识,即便被引召出来,也只是无意识地飘荡······
但邹海和他们不同。
顾慎竭尽最大的努力,让邹海保留了生前的一部分意识。
风声剧烈,如泣如诉。
站在簌悬木下的邹海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缓缓抬起一只手,将檐帽拉正,然后顺着大风的吹拂指引,回头望向风雪的尽头。
那正是林霖的所在方向。
邹海抱着大狗,对着风雪温和地笑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