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半年，老舅和王春雨结婚了，我也改口叫她老舅母。随着时间过去，看到经历了爱情挫折的老舅，我觉得他们就是搭伙过日子。老舅好像把爱情忘了。我再也没听到老舅那爽朗的大笑，也没听到二胡、口琴、手风琴那些欢快的声音。 那些乐器被老舅扔在耳房，落了一层灰。有时候我去耳房看到，心里可难受了。等我长大了，谈恋爱了，经历了婚姻，才懂老舅当时有多痛苦。 一个月后的一天傍晚，大舅回来，吃完饭在东厢房跟老舅说话。大舅一脸严肃，那表情仿佛能冻住周围的空气，他压着情绪，眼睛虽看似平静，却藏着深深的关切。“老弟，成家了就得立业。你在果园当会计还行，可你想想，以后有孩子了，压力多大啊，得能撑起来。我给你找了个工作，以后有个依靠。” 说完，大舅郑重地递过来一摞书，那书仿佛有千斤重。“过阵子厂里招工，我跟人事说了给你报名，到时候去考试。” 老舅抬头看着大舅，心里直犯嘀咕：大哥从来没这么严肃跟我说话，也不跟我商量就决定了，我不想去，可又不能拒绝。他挠挠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开玩笑地说：“大哥，我能不能不去？” 大舅一听，立刻摆摆手，坚决地说：“想都别想，没商量。马上招工考试了，多看书，多实践。” 大舅的话让老舅低头沉思，他知道这事儿没跑了，只能接受。老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又带着一丝倔强。“我看你聪明，肯定行。” 大舅语重心长地说：“该为以后打算打算了。” 老舅看看姥姥姥爷期待的眼神，心里顿时不是滋味：爱情没了，亲情、家庭、生活还得面对，苦自己咽，该承担的得扛起来，以前有大哥撑着，现在自己有小家了。“ 大哥，我知道，之前是我不懂事，爸妈年纪大了，这次结婚花光了家里的钱，我不会再任性了。啥时候考试你告诉我！” 说完，老舅拿上书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着大舅，眼神中满是感激。“谢谢大哥，让你操心了！” 看着老舅的背影，大舅松了口气，笑着说：“爸妈，老弟想通了，你们放心吧！” 老舅深知这次考试对他来说是改变命运的契机，他满心渴望着能通过考试，开启全新的生活篇章。白天，他迫不及待地跑到县城的工厂，找机会偷偷观察钳工师傅们的工作。 他穿着一身半旧不新但还算整洁的衣服，悄悄地站在车间的角落里，仿佛一个小心翼翼的窥探者。只见他微微前倾着身子，双脚不自觉地呈内八字状，那模样就像一个渴望知识的学生。老舅的眼睛紧紧盯着师傅们的动作，一眨不眨，目光中充满了渴望和专注，仿佛要把师傅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刻在心里。 当师傅熟练地拿起工具操作时，老舅会忍不住抬起一只手，用食指轻轻摩挲着下巴，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其中的技巧。师傅手中的锉刀在铁块上有节奏地来回锉动，老舅的脑袋也跟着微微晃动，仿佛在模拟着相同的动作。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渴望，仿佛在探索一个全新的世界。 师傅接着拿起量具仔细测量加工尺寸时，老舅会紧张地握紧拳头，放在身侧。他的心跳仿佛也随着师傅的动作加快了，眼神中充满了紧张和期待。然后，师傅又换上钻头，固定好工件启动台钻，老舅的身体会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一下，眼睛瞪得更大，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在为师傅的操作加油助威。 老舅边看边在心里默默记住每个步骤和要领，紧张又兴奋。他会时不时地轻轻点头，嘴里还念念有词，仿佛在重复着师傅操作的关键要点。他的脸上露出专注的神情，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在观看的过程中，老舅的手也不自觉地跟着比划起来，手指弯曲又伸展，仿佛自己正在操作那些工具。汗水从他的额头缓缓滑落，他却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钳工工作的魅力之中。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决心，仿佛在告诉自己一定要学会这些技能。 夜幕降临，老舅坐在昏黄的灯光下，面前摊开着大舅给他准备的那摞钳工书籍。他的眉头紧皱，目光在书页上快速扫动，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般忐忑不安。“这次考试可关乎着我的未来，我一定要把握住。” 他拿起一支铅笔，边看边在书上圈圈画画，嘴里还轻声嘟囔着那些复杂的术语和操作要点。每翻过一页书，他都会不自觉地抿一下嘴唇，仿佛在给自己加油鼓劲。 有时候遇到一个难题，老舅会用手使劲挠挠头，然后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这可怎么办？不行，我得想明白。” 他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仿佛在与时间赛跑。当觉得自己理解了一个知识点，他会重重地拍一下桌子，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准备累了，老舅就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又猛地睁开眼睛，继续埋头苦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 到了深夜，老舅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但他仍然不肯放下手中的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多学一点，考试就多一分把握。” 而姥爷嘴上不说什么，但每次看到老舅挑灯夜读，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会流露出欣慰与关切交织的神情。 他在院子里干活时，也会时不时地望向老舅房间的窗户，心里默默祈祷着小儿子能顺利通过考试。 姥姥则是一边忙着家务，一边念叨着：“孩子别太累着自己，身体要紧。” 可每次给老舅端去热乎的饭菜时，又会鼓励他：“好好学，咱得抓住这机会。” 她会在夜里悄悄给老舅的房间添上一杯热水，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生怕打扰到他。 当看到老舅疲惫的样子，姥姥忍不住红了眼眶，暗自心疼；但一想到儿子的未来能有个好出路，又强打起精神，在生活上给予老舅无微不至的照顾。 姥爷和姥姥虽然担心老舅太辛苦，但他们深知这次考试对老舅的重要性，所以在背后默默支持着，满心期盼着老舅能通过考试，迎来更好的生活。 一个月后，大舅通知他去考试。老舅的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仿佛有一面小鼓在不停地敲打。他不停地在屋里踱步，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没准备好呢。” 老舅母走过来，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紧张，你这么努力，一定能行的。” 老舅看着老舅母，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考试那天，老舅早早地起床去县里考试。考试的过程中，老舅紧张得手心出汗，但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地看题，认真地答题，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自己看书和观察师傅们工作的场景，那些知识点仿佛一个个小精灵在他的脑海中跳跃。当他答完最后一道题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充满了期待。 考试结果出来，大舅打电话说老舅考得不错。老舅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他迫不及待地跑回家，告诉姥姥姥爷这个好消息。姥姥姥爷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这是我见他们最开心的时候。姥爷点着烟袋锅，抽了几口，吐出烟圈，笑着跟姥姥说：“就算是大连，在咱们太平村也是头一份，我放心了，没啥牵挂的了！” 收到通知是四级钳工，老舅没干过钳工，就看看书，看看别人干活，靠自己聪明就考上了，当时四级钳工工资有七百多呢。这在当时可不多见。姥姥姥爷整天乐呵的，可高兴了。姥姥叹气，声音带着哭腔：“我疼小儿子，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家里孩子都有出息，都工作，可他得给我们养老送终，不能出去闯荡，这么聪明给耽误了，婚姻也不如意，我心疼啊…… 第一天上班前，老舅早上精心打扮，浅蓝色长袖衬衫，深蓝色长裤，颜色搭配好看，布料也不错，精神抖擞地出门：“媳妇，在家照顾好爸妈，我上班去了。” 姥姥姥爷站在门口看着小儿子走，老舅母把老舅送到院门口，叮嘱：“工作别着急，悠着点，别发脾气！” 老舅出了大门，看看后面没人，跳了一下，把老舅母准备的包往空中一扔，接住了。 老舅满脸笑容，心里想：我一定能出人头地，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