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时蜷在地上,扯出一丝冷笑,“天后娘娘,这事怪不到我母神身上。要怪,只能怪你的好夫君!” 天君一声叹息,“不错,本尊才是最初的始作俑者!” “天君当日参破棋局,乃是下君之失,泄露天机。不曾想……”南极真君叹息一声,“招摇神女下界历劫失踪,容时曾入司命府中寻找相关命簿。我那倒霉徒儿,却在整理命簿的档口,又将容时的身世在无意中泄露给太子。” “接二连三之下,神宵府大劫将至。下君不得不以肉身闭关神宵府,支撑起星云斗转。但这事,必须还要有一个人承担反噬因果,才不至于当场出了乱子。于是,下君将司命送往归墟,一去就去了五百年。” 容时勾起阵阵回忆,当年卿月失踪,他慌不择路跑到司命府探查她的下落。 司命星君正在整理命簿,只好请他小坐片刻。 容时在等待期间,司命未曾留意,从命簿阁中窜出一缕黄色光晕。 他抬手将光晕扯过,南姬神女的记忆便统统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 当时,他慌慌张张地跑回临渊殿。 坐在殿中冥思苦想一整晚,又派了晁安私下查探已故的姜野和南姬。 查到一些零零散散的碎片,与南姬的记忆相吻合。 他瘫坐在临渊殿中整整一月。 终是想明白了。 南姬和姜野什么都没有错,错的是他天君昊昀! 凭什么他能一手遮天?仅仅凭着自己的私欲,便将整个玄族压在幽都山下不得翻身! 他要报仇。 要替南姬报仇、替姜野报仇、替整个玄族报仇! 他要颠覆三界,他要以魔为尊。 他恨极了所谓天道。 容时原想借着一族势力壮大几身。 卿月陨灭,那就娶现成的菘蓝。 但他万万想不到…… 阿月,竟然还好好的活着。 后悔吗?他常常在深夜问自己,但每次都未给出答案。 世人不信因果,可知因果又何曾饶过谁。 天后忽然想到些什么,她抬眼看向天君,“你既然早知陆璃是本宫孩儿,又为何在本宫寿宴上发难?降下九九八十一道神罚,你当真是想要了他的命吗?” “我……”天君被此话噎了一口,“所见命格之言,陆璃的确乃我所出。但,万一出了变故呢?倘若是我看错了呢?当年,若他能挺过神罚,本尊便能确信,他的确是共主天地之人,的确是我昊昀的孩子。” “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天后咆哮着,“不!你没有心!即使他不是我儿,亦是一条无辜的生命。稳坐天君之位,便果真能视众生之命如草芥吗?” “我已犯下大错,事到如今,却是没什么好说的。”天君垂下眼,“自打我确定陆璃的身份,又寻着当初在神宵府看到的神族命格,大致推演出神族必当有此一劫。” “寻相柳,寻叶山,我将这些事统统安排在陆璃身上,为的就是让他尽早挑起身上的担子。也为了弥补自己当年犯下的错……好在,他没有让人失望。” “瘟神下界,叶山诛杀陆璃与招摇神女,全都离不开容时和菘蓝的手笔。这些我都知道,但我并未在当初便问了谁的罪。只能闭关,不再继续插手天道的因果。否则,日后的反噬,大抵不止如此。” “好在,他们都没有令人失望。” 殿中又是一阵唏嘘。 天君的眼神扫过陆璃和修羽,又移至容时。 “容时,如今你大势已去,念在玄族无辜,本尊将化尽你周身修为,打入幽都山。你可有异议?” 容时冷哼一声,“天君此时不必假惺惺的大发慈悲,我手上的人命数不胜数,苟延残喘,不如给个痛快。成王败寇,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闭起双眼,又对着陆璃道,“陆璃,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留下阿月的性命。一定要……好好待她。” 陆璃冷眼看着他,一个字也没说。 容时苦笑一声,他盘腿坐好,双手成印,一股巨大的灵力从他体内迸发而出。 霎时间,他化尽仙魔修为,断尽周身神脉。 “此生,我没有什么后悔的事……倘若要说的话,我便是后悔与招摇山退了亲……” 后面的声音极轻极轻,被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容时的仙灵与身体里碎掉的恶灵,也随着清风卷入四海八荒,飘散得无影无踪。 天君的目光,随着容时的消散,飘向远方。 良久,他回过神来,整理了自己的思绪。 缓缓走入大殿中央,对着众人道:“本尊感天道循环,立陆璃继位天君,承天命,继正统,御万灵。” 齐刷刷的目光瞬时递向陆璃的方向。 他抬眸,十分愕然。 “孩子,天道的旨意。你早已上了三清名册,接旨吧。” 陆璃又看向修羽,只见他点了点头。 “是……” “当年,是我一己之私,害得三界不宁。”昊昀终于松了口气,“如今,终于解脱了。” 说罢,昊昀缓缓走向殿外。 那些久远的记忆,像是汹涌的洪水,将他缓缓淹没。 他与姜野,并肩作战,情同手足;他对南姬,一见钟情,爱而不得;他终于登临大位…… 三界之中,所有的一切,他唾手可得。 南姬,我一定会娶你…… 可是南姬始终没有正眼看他一眼,昊昀不解。 明明已是天地共主,为何会如此…… 听闻姜野南姬婚期将至,他终于下定决心。 三界的所有,都是本尊的…… 那些记忆,随着昊昀的身体里散发出的暖白色的光,并着他的身躯,缓缓消逝。 终于,在一片寂寥苍茫中,昊昀化成神山,永生永世守护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