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的光头并不显眼，甚至说，如果不是老和尚自己说，杨见山都没注意这颗光头，况且，头顶上，根本没有戒疤。</p>
现在看来，老和尚头上竟然长过头发，很不可思议。</p>
老和尚轻轻叹一口气，“那人也是不假思索，说是能读出自己的道理就行。”</p>
老和尚神色凄苦，“我那时候，心气太高，当然不认同这个说法。一句话，就是一句话的意思，你不能理解成别的意思，何况写在书上的？”</p>
“那时候心气高，胆气却不足，没有和那人理论。现在看来，不争论是对的。”</p>
老和尚落下一子，“是对的，但是也是错的，至少在这里，行不通。”</p>
李西山这一次落子，跳出很远，根本不符合下围棋的常理。</p>
老和尚不觉得是读书人在给自己这个问题一个回应，纯粹是年轻人欺负老和尚太聪明，最适合多想。</p>
果然，老和尚又一次陷入长考，黑子这一条小龙——其实，也仅仅是五枚黑子，又一次被白子包围，其实有机会做活，还没到放弃的时候，李西山却不管这一小片黑子了？</p>
“在哪里都行不通。”</p>
老和尚终于落子，“行不通，就错了吗？”老和尚落子生根，打定主意要提掉这一小片黑子。“当然。若是对了，哪有行不通的道理？”</p>
老和尚也不管李西山落子何处，余下两子都去围困小龙，终于如愿提子。</p>
“不管读了多少书，若读不出自己的道理，都不能称作读书人。”这句话说得，很有学问了。</p>
老和尚拈起一子，在李西山刚落子的角上打劫，即便那几手被李西山率先布局，也没看到李西山在这片空地得了多少实惠。</p>
“读错意思的读书人，也不能称作读书人。曲解书上道理的读书人，更不配称作读书人。要是把书上道理用作捕捉愚人的陷阱，那就算是挖读书人的祖坟了。”单说角上打劫的子力，算是这盘棋的手筋棋，无奈李西山黑子极为分散，老和尚这枚棋子对整盘就没有多大用处。这样下去，可能整盘棋都下不出来妙手。</p>
老和尚好像有些力竭，需要微微喘息。</p>
老和尚喘息之后，又生出新的疑惑，“或许，还是要守些规矩？”</p>
老和尚表面在问，其实，内心早就笃定了。这几千年，老和尚就靠着一个道理，从来没错过。</p>
李西山这次落子有些慢，“书上的道理，也不全是对的。”</p>
老和尚深以为然，“看样，就是教书人口中的读书人了。”</p>
老和尚再次看了一眼杨见山。</p>
李西山冷笑一声，“他可不配。”</p>
杨见山说不上生气，不服气是肯定的，若要辩白几句，又觉得没有必要。</p>
老和尚没有多说。</p>
“昨日种种昨日死，死的是什么？今日种种今日生，生的是什么？”老和尚在这个问题上，跳不出来了，“无非是一口心气，念头什么的，还不配。既然人还在，心气何谈死，既然没有死，今日又何谈生？”</p>
老和尚愁眉苦脸，好像自己一直说不到点子上，“衲子最不喜谈生死，无非这生死二字，被一位老人家说透了。”</p>
老和尚更加无奈，“虽然说透了，却让人参不透，到底是其因不生才能不死？还是其因不死才可不生？再或者说，无论生死，其实都早已超脱于生死之外？”</p>
老和尚叹息一声，毕竟是纸上的言语，要是当面说过，自己会不会大脑中一片空白？如果真能见到······那才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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