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晃，李一明坐在车内，看了一眼同样坐在对面的贾木 </p>
一路上这个贾木从不开口说话，安静得不像样子。 </p>
李一明也沉默着，马车外面，或零零散散躺着饿死的灾民尸体，或稀稀落落跪着祈求布施的老人小孩。 </p>
他无心说话，更不敢打开车帘。 </p>
李一明的骨子里终究是个现代人，离开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三日没有合眼。 </p>
他这些天听到的乞怜比前世二十年里累积起来听到的都要多，他看到的尸体让他心乱如麻。 </p>
那都是活活饿死的百姓，李一明不敢看，不敢听。 </p>
那甚至比在金銮殿上直视当朝皇帝还更让人感到心悸。 </p>
突然，“吁！” </p>
马车猛地一顿，车夫的骂声从外面传来： </p>
“没长眼睛啊你！滚！” </p>
紧接着便响起小女孩的哭声。 </p>
李一明撩开马车门帘向外看去，只见一个小女孩瘫坐在马前， </p>
而不远处，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正满脸骇然得跑过来。 </p>
李一明刚想跳下马车，却被贾木叫住，道： </p>
“公子，荒年多刁民，还需小心才是。” </p>
李一明略微一犹豫，还是摆手道： </p>
“无妨。前方不远处就是涵古郡城门，不会出事的。” </p>
说罢，袖袍一摆，微微一跃，落到地上。 </p>
贾木也没有多言，紧跟李一明身后。 </p>
李一明快步上前，伸手将小女孩扶起，又蹲下身去，轻声开口： </p>
“小姑娘，你......” </p>
可话到嘴边，却又吞咽了下去， </p>
放眼看去，这城门外满是难民，皆面黄肌瘦，双眼无神，又有什么好问的呢。 </p>
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粗粮饼，看着小姑娘依旧澄澈的眼睛，微笑道： </p>
“小妹妹，如果我把这张饼子给你，能管几天呀？” </p>
小女孩瞪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李一明手里的粗粮饼，吞咽了一下口水道： </p>
“七天，我能吃七天。” </p>
她伸出两只有些瘦弱的小手接过饼子，又小心翼翼地撕下来一小块，再撕下来一小块，嘟着嘴犹豫了一下又撕下来一块： </p>
“这一块给爹爹，这一块给娘亲，这一块放着给娘亲肚子里的弟弟，剩下的......” </p>
“剩下的我能吃三天。” </p>
李一明看着本就不大的粗粮饼被撕得越来越小，鼻头微微发酸，他挤出一丝笑容来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p>
又大致算了算时日后，开口道： </p>
“那好，三日就三日。” </p>
说罢，他站起身来，独留不明所以的小女孩抱着饼子愣在原地。 </p>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贾木正笔直得立在他的身边， </p>
神情不怒而自威，身未佩剑，却似有千万把利剑环绕其身。 </p>
李一明再扭过头去，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围过来近十个虎视眈眈的灾民， </p>
他们有的伏着身，有的正将已经生锈的柴刀往身后藏，还有的已经挪步到了自己不远处，却在贾木的目光下停住了脚步。 </p>
就连最开始看见的那位疑似小女孩儿父亲的瘦老头也满脸警惕得战在原地未动。 </p>
李一明了然，微微笑了笑， </p>
他一甩长袖，拱手欠身： </p>
“各位乡亲，我乃沁州李氏，州府李兴怀之子，在此许诺各位，两日之后，城外布施赈灾之粮，七日之后，沁州各郡，再无掘土果腹之民，再无饿殍遍野之景！” </p>
李一明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极为清晰地传入灾民耳中， </p>
再无掘土果腹之民，再无饿殍遍野之景，这简单的几个字，竟听得众人浑身一颤。 </p>
他声音落下，便也不再看四周灾民，径直走向马车。 </p>
在路过贾木身边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谢： “的确应该小心些，多谢贾兄了。”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