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日。 赵初焰从未觉得三十里路有那么远,这一路颠簸,她坐车坐得都想吐。 夜已深,展昭终择一合适地带露宿,随即便勒马停步,命左差役下来传话。 那是一处地势较高的平坦地方,临树林,无茂密杂草,近河溪,今晚他们只能露宿在此地了。 “今晚在此露宿,兄弟们好好歇息,记着,不要贪凉脱衣,裸露皮肤;不要靠近树林,野草丛;若是缺水,便去河溪处取水,不过不要落单取水,水也要烧开,而后食用。”展昭大声叮嘱众人。 “夜里留人警戒,三班倒替,轮流休息。”展昭又命人夜里警戒。 奔波一天,又经过一场险情,这会,众人终于松弛下来。除去警戒的差役,其他人已经开始卸马,卸车,还有去取水,去架火支锅的…… 可是展昭还不得闲,即便到这时,依旧劳心劳力,他亲自挨个看过那几个重囚,又挨个看过那些差役……, 三个文职属官累的不成模样,坐在一起,见展昭过来,说:“展大人,怎么不坐下来歇息歇息?” “我下来看看兄弟们。”展昭答道。这一路走下来,他也是发面染尘,可是那双眼睛依然分外有神有力。 “展大人,若是有事尽管吩咐我们三个。” 他们本还想要说些掏心掏肺的话,可是展昭却走开,往另外一边去了。因为那边有个赵初焰。 赵初焰不听话,避开众人侧身独坐,露出两条腿,还挽起衣袖,此刻正仰着头脸,拿着水壶喝水。那壶水已经喝尽,高悬起来才落下来几滴水珠,看样子她是干渴坏了。 夜里光线不足,直至走近时候,展昭才看到赵初焰腿上的伤,他也不言语,蹲身给她检查。 赵初焰一愣,见是他,才安静配合起来。 那伤不轻,面积大,沾着血瘀,好在只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 “没事!”展昭低着头,这话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随后,他为赵初焰放下裤腿,动作尽量轻缓,不去触碰到她的伤口。 “别,别放下来!”赵初焰道。她就是贪凉,而且把伤口裸露出来确实舒服。 “看来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有听。”展昭道。他抬头看她,正经说道:“这地方毕竟是野外,夜里蚊虫多。” “那又怎么样?”赵初焰道。 “若是碰着那些有毒的,闻着血腥味过来咬你几口就麻烦了。”展昭道。 “哦,那倒也是。可是我还腰酸背疼了,这可该怎么办?”赵初焰故意道。 “怎么了?可是伤到了?怎么伤到了?”展昭问她。 “还不是那个妖女。”赵初焰咬牙切齿道。一看她这副表情,展昭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踩到我背了,一定是故意的,她不怀好意,心思歹毒,其心可诛。而且长得吧也就那么回事。这种女人一定会得到报应的,你说是不是?”赵初焰一阵叨叨,可这话要展昭怎么来接。 展昭站起身,也不说话,不过他没有忘记拿起她的水壶。 “你好好休息,不要多走动,他们在那边架锅煮粥,一会我给你端来一碗。”展昭道。 “展大人,囚犯状况不好,你快来看看。”左差役突然上来叫人,而且叫人的理由还这样急迫。 展昭听罢,立时掉头。 展昭走后,赵初焰自己收拾着自己身下的那块地方。她把那些碎石头,断枝条,残树叶扔的扔,掰的掰,砸的砸,一个个使得就和飞镖暗器那般。随后,枕着自己的行李包袱合上双眼。 当展昭端粥,拿干粮过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睡熟。 她也是累坏了。 此地夜里露水重,赵初焰几番醒来,又几番睡去。她不知道展昭曾经几次来到她身边。即便那时她已经熟睡,即便她毫不知情,他也愿意在她身边多守片刻,哪怕只是为她驱蚊赶虫,哪怕只是看着她睡熟的脸,也已经足够。 差役们轮班倒替警戒盯梢,展昭也三次从他们身边走过…… 五更天了。左差役徐狗子和右差役万平安轮班警戒时候,看到独自站在陡坡上的展昭。他迎风立,站风中,官帽飘带飞舞,略略低头,似有什么心事或者是有什么发现。 徐狗子和万平安本是好心,跟上前去,想着若是有事他们也好帮忙打下手,若是无事,便劝说展昭回去休息。这一夜里,也没见他休息几个时辰,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这样的连日劳累吧。 “展大人!先说话得是徐狗子。”他先往坡下一望,未发现任何异常。倒是展昭手里捏着那纱巾,纱巾自然是白天山谷里那位女子的。 “展大人,有小的们守夜,你尽管放心,快去休息会吧,莫要这么操劳自己。”这是万平安在说话,他和徐狗子倒是配合得好。 “我无事,今夜已经歇足了。倒是你们,为何没有在休息?”展昭问道。 “轮到我们警戒最后一班,而且我们也已经休息好了。”徐狗子说道。 “那便去好好警戒站班,不可有一时半会松懈。若是有什么差池我可饶你二人不得。”展昭神色还温,语色也未见怒意,可是就是叫徐狗子和万平安畏惧。 “遵命,大人。”二人也不敢再杵在那儿,答了一声,赶忙撤下了。 展昭是有心事,只不过那两个差役没那个斤两能看透他的心事。今日在山谷偶遇的那位女子薛柔倒让他忆起了曾经的董娘子。她们一样都是奇女子,一样的不可追,而且和他终究还是陌路人。 一阵疾风起,展昭松手放了那纱巾,看着纱巾消失在风中,果决而没有半分不舍。 那样的东西,那样的女子,还是一起留在这片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