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苦瓜脸嬷嬷听见这小书生如此直白地骂了自己和主家,哪里肯忍,“你可知我主子乃是” “申国公府嘛,嬷嬷自个儿方才不是还强调过吗,怎么才这么一会子过去,就不记得了?”林翘笑眯眯地说着,若是放在从前,她是万万不会在这种时候对上一个国公府的——就算再同情,再可怜白鹊词,她也是以保重自己的身家性命为首。 但现在嘛 “哎呀呀,嬷嬷上了年纪,难免记性差些,是小生失言了。”林翘心中虽然有些恼怒,但远没到能让她失去理智的地步,相反的,她还在不停地以言语和表情去激怒着苦瓜脸嬷嬷。 苦瓜脸嬷嬷虽是奴仆之身,但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她家主子虽不是宰相,但在京中,也是地顺着楼梯着急下行,几个同样是一身酒气的家丁连连叫着少爷,把丁大郎给围了起来。 围观的人群里 ,也多的是与丁大郎一般放浪形骸的纨绔,见状,笑声此起彼伏,混杂着苦瓜脸嬷嬷的埋怨和狠话,以及喊着疼大声嚎哭的丁大郎的声音,场面愈发地混乱了。 一片混乱里。 鸨母终于弄清处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冲动之下叫住的小书生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又见苦瓜脸嬷嬷执意把自己母女两个与那小书生认作是一伙的,心中顿时凉了大半:“书生,你可害惨我们了!” 林翘望过来,微笑着摆摆手,依旧十分有斯文有礼:“妈妈不必惊慌。” 鸨母满脸的苦涩:“奴家只是个贱籍的老鸨子,这辈子怕是都走不出这烟花巷子,如今得罪了申国公府,只怕是” “妈妈。”林翘对着她摇摇头道,“得罪申国公府的只是小生而已,这世上的人,大多还是得讲些道理的。” “你那些贵人岂会与奴家这样的讲道理,你害惨我们了!”鸨母甩了帕子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白鹊词不忍地搀住了她,彻底丢掉从这里逃脱出去的愿望:“妈妈,既然二夫人点名要我去,那想必女儿对她是有些用处的,女儿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安安心心入府去向二夫人赔罪,哪怕她要打杀了我,我也” “若小生方才没看错的话,姑娘住在良民宅里,应当也是良籍才对。”林翘突然插嘴道。 白鹊词对着这个陌生的书生原先是有些把他扯进来的愧疚的,只是见他如此能招麻烦,那点愧疚也消散了:“良籍如何?” “哪怕是贱籍奴婢,也不能随便打杀呢,申国公府少夫人又如何能知法犯法?” “她是贵人,贵人与我们不一样的。”白鹊词带着些讽刺地开口,声音又有些凄然,“她有封诰,有当官的父祖兄弟,就算打杀几个奴婢,或者我这种出身低贱无依无靠的人又能如何,还不是几笔罚银了事?” “书生,道理都是和有后台有价值的人才会去讲的,你瞧我有什么,你自己又有什么?”白鹊词话语里透着一股子丧气的绝望。 林翘对类似的绝望并不陌生,她点点头:“姑娘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小生刚刚好,也是有点儿后台的。” “嗯?”白鹊词母女闻言疑惑地看向林翘。 而林翘在出言讽刺苦瓜脸嬷嬷和她头顶上主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对自己的未来做出新的规划,下了新的决心:“你们别瞧小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的确没法与申国公府,还有工部侍郎的丁大人匹敌,但小生家里恰好有门亲戚,又刚好,能叫这两家人,都与咱们好好论论道理。” 林翘并不怕自己这种,在外头主动惹了麻烦,最后回家找“长辈”撑腰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也并不顾虑自己的做法会不会招致自己目前最大的靠山——宫里的昭妃娘娘的厌恶。 大盛自建国起,便开始持续性地削弱打压世家,直到先帝时,那些世家就已经被彻底打残,空剩个姓氏和族谱,还有那些陈腐的规矩而已。 皇室如此厌憎世家,那,对于自开国传承下来,已经逐渐有了世家雏形的勋贵们,皇帝又会是何种态度呢? 林翘细细揣摩过昭妃娘娘自入宫来,皇帝配合着落下的每一步棋。 只消看看已经有一个公府,两个侯府相继在他们手中吃了祸及九族的大亏,林翘便晓得就算自己主动去招惹申国公府,昭妃娘娘也不会责怪,相反,为他们递上刀的自己,会因此增加在他们棋盘上的重量。 既然都遇上了,那就不妨顺势而为吧,毕竟,身怀欺君之罪的林翘,真的很需要被那两个贵人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