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甯回到家，与王大娘对了一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杭书珩对于她们俩人的眉眼官司，心知肚明，不动声色地喝着茶，看了一眼唯一被蒙在鼓里的王进。 而这位不知情者还在侃侃而谈，“方才从村口过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了山脚下那一大片空地，就是要建作坊的地方？” 杭书珩点头嗯了一声，“那里依山傍水，无论是上山伐木，还是下河取水，都很方便。” 王进嘿嘿两声，玩笑道：“若是日后我在县衙混不下去了，届时还请杭童生看在认识一场的份上，给份差事。” “那敢情好，王捕快若是来了，高低也得给你个管事当当，定不会叫你饿肚子。”杭书珩没在开玩笑。 王进是个读过书的人，杭书珩曾经看过他写的字，能看得出来，字写的不错，读书时应该也有下过功夫学的。 以后生意做起来，跑腿的人容易找，会认字的管事却不好找，王进若是乐意来，杭书珩自然是非常欢迎的。 孙家，孙宝妹本是不爱出门的性子，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超级宅女。 但知道是要去当面答谢恩人，她这个被救者自然是不能不到场的，在这一点上，她却是从没有想过逃避。 于是，在老母亲的催促下，简单收拾一下，她便踏出了房门，与爹娘一同出门前去杭家。 要去见陌生人，孙宝妹还是很紧张的，一路上不断在心里演练着待会儿见了人要怎么做，要说什么。 走到杭家的时候，她的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手里捏着的帕子都快被捏出水来了。 孙宝妹紧张地深吸一口气，才举步跟随着父母一同走进杭家大门，进门后便全程低着头不敢看人。 “叔，婶子，宝妹，你们来了！”宋甯热情地上前去迎人，然后带些歉意回头对王家母子说道：“大娘，王捕快，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孙家大叔和婶子是我让他们来的。” “没事没事，我们当然不介意。”王大娘配合着说不介意，王进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们也只是客人，对于主人家来了人，没什么可介意的。 王进说道：“你们可是有事要说，不如我们回避一下？” “不用回避，他们今儿来，其实是想要当面答谢你的救命之恩。”宋甯解释道：“你上次从河里救起来的姑娘，就是他们家的姑娘，孙家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答谢你呢！”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这样。”王进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自己才是主角，“再说了，那日要是有杭娘子在，即便我将人从河里救了起来，后边的施救我也不会。” “王捕快，你能及时把我家姑娘救上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这时，孙大叔和婶子也连忙走上前来说道：“不管是你，还是书珩媳妇，你们两个人都是我们孙家的大恩人。” “你可以当做是举手之劳，我们家却不能当做理所当然。”孙家婶子说着，将将身后的孙宝妹给拉了出来，“宝妹，快来谢过你的救命恩人。” 孙宝妹被迫站到了王进面前，她一直低着头，视线只敢落在对方脖子以下的地方。 她踌躇了片刻，强装镇定地朝对方福了福身，声音细如蚊吟，“多、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不、不必多礼。”王进侧了侧身，没有受她全礼。 宋甯适时地递了一杯茶过来，“既然是诚心诚意的答谢，就敬一杯茶吧，也能显得郑重一些。” 王大娘与孙家婶子飞快地对视了一眼，还是书珩媳妇会来事啊！ 王进则是一愣，没想到杭娘子竟是如此注重虚礼的人。 杭书珩只能是扶额无语，他这媳妇什么时候这么爱搞事情了，原先说得好听，只是提提建议，现在倒好，上赶着操心呢！ 他只能清了清嗓子，配合着说道：“救命之恩重如山，王捕快，你理应受之。” 孙宝妹接过茶杯，有些不知所措，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老子娘，方才说一句话，她几乎把勇气都要用完了。 孙家婶子连忙催促道：“宝妹，快给恩人敬茶吧！”说完不断地用眼神鼓励着她。 得了老母亲的鼓励，孙宝妹回过头来，依然是低着头，将茶杯递到王进面前，“恩、恩人请喝茶。” 孙宝妹身形娇小，王进比她要高出很多，而她又是低着头，从王进的角度，看不到她的正脸，只能看到她隐在刘海下雪白的额头，以及她那扑闪扑闪的眼睫毛。 他只是微微出了会神，王大娘便在一边拍了拍他的胳膊，“傻小子，愣着做什么，人家姑娘还举着茶杯呢！” 王进顿时反应过来，有些尴尬，伸手去接茶杯。 一个不留神，指尖碰到了孙宝妹微凉的手指上。 孙宝妹一惊，手一抖，杯子里温热的茶水洒了出来，烫得她下意识地松手。 王进接了个空，眼见茶杯就要落地，来不及多想，他俯身稳稳地接住了那落在半空中的茶杯。 一抬头，便对上了小姑娘那双受了惊的眼神，两人一时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对视着。 这是一个突发的意外，很快，离得最近的王大娘先反应过来，连忙掏出手帕去帮孙宝妹擦手，“哎哟，好姑娘，没烫着你吧！” 说完，又侧头去数落王进，“你怎么回事？连杯茶都接不住，看把人姑娘的手都烫红了。” 王大娘一上来就数落人，孙宝妹心里很愧疚，明明是她自己没端好茶水才变成这样的。 她有些急忙地道歉：“对、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端好。”她说得有些急，显得有些磕磕绊绊，眼眶微微发红，小脸也是，只是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 王进站直了身，眼角瞥了一下孙宝妹的手指，是有一点点红。 见人小姑娘都快要急哭了，他便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接好，还好，没全洒。”说完，他轻轻吹了吹，仰头便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