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天一夜,回到县城落脚的院子时已是天光大亮。 楚一来到主屋时,见楚睿正由楚六搀扶着下地,赶忙大跨步上前去扶着另一边。 不赞同道:“您怎么下地了?” “无事,别大惊小怪了。” 两人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好,楚十三正好端着早膳进来。 “都坐下,一起吃吧!” “好嘞!” 早膳摆好,楚睿话音刚落,楚十三便第一个坐下,抓了一张饼就往嘴里送。 楚六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楚一则是照着他的脑袋狠拍一巴掌。 “没规没矩。” 主子还没动筷呢,他可倒好,当真不客气。 “出门在外,就别讲什么规矩了,你们也都坐下吧!” 主子发话,二人依言坐下。 有楚十三这么个不讲规矩的毛头小子在,气氛反倒欢快了几分,楚睿难得胃口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米粥。 用过早膳,楚六很有眼力见地将楚十三带离。 楚一给楚睿沏了杯茶后,方才坐在一侧,与他说起了昨日在上塘村遇到的趣事。 他就知道,说起那孩子的事情,定能让主子开怀,果不其然。 “大灰狼?拐小孩儿?哈哈哈哈……” 楚一无奈地承受着主子无情的嘲笑,莫说主子,即便是他,想起当时的场面,也不免哭笑不得。 “这杭夫人也是个奇女子!” 随即,他又说起了宋甯紧急救人一事,不由得感叹道: “属下认为,她并不像寻常农家的女子。”言下之意,有些意有所指。 楚睿笑着点了点头,“我早就说过,她与寻常女子不同。” 他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等着楚一步入正题,他看得出来,楚一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些。 表面看似平静,内心里如何旁人却不得而知。 短暂的沉默过后,楚一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杭夫人的父亲是位秀才,年轻时曾外出游学,数年后携妻子归乡,其妻子容貌尽毁,平日里戴面纱示人。” 他说到此,顿了顿,深深看了楚睿一眼。 “此女姓姚,名楚楚,武德三年秋归乡。” 几乎是楚一话音落下的瞬间,楚睿只觉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下,他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仅一日时间无法求证什么,但属下在杭家书房的暗格中寻到了一幅画卷,画中人应是杭夫人的生母。” 楚睿闻言,眼中顿时迸出希冀的光芒。 然而,他看着楚一从怀里取出画卷送至眼前,却迟迟没有勇气接过。 楚一看出他内心的挣扎,将画卷轻轻搁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属下在门外守着。” 他拱手行了一礼,便转身出去。 楚睿看着那幅画卷良久、良久,终是将它缓缓推开。 随着画中的人逐渐呈现,楚睿不自觉便红了眼眶。 哪怕那人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只需看一眼,便足以认出她来。 二十年前,失去母亲是他最大的心魔,他曾在不短的岁月里,日日夜夜与之抗衡。 不曾想,那个被所有人都认定已经死了的人,在他因为失去母亲而陷入心魔的岁月里,竟在他处与人生儿育女…… 此刻他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滋味,称不上怨恨,却有一种被遗弃的伤感。 他想到她活着,却不回去与他相认,反而远走他乡另嫁他人,有那么一瞬间他无法原谅她。 然而转念一想,当年情况复杂,即便她活着只怕也是身不由己,那些人不可能让她回到京城。 如此想来,心头顿时松快了许多。 楚一在门外守着,直至晌午,里头也没传来动静,不免有些不放心。 试探性地唤了一声:“主子。” “进来。” 楚一推门进去,见楚睿面前放着火盆,火盆里燃烧着的,正是他带回来的那幅画卷,此刻已经烧掉了一半。 “主子、您这……”楚一很是不解。 楚睿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幅画被火苗一点一点的吞噬,直至燃烧殆尽。 方才开口道:“人都不在了,留着画又有何用。” 他顿了一下,又道:“留着它,对于他们一家也许是个祸患,不如烧了。” 楚一闻言不由沉思,主子说的没错,若是这幅画像不幸落入有心人的手中,只怕对主子、对杭家,都将是个麻烦。 “我要知道当年宋秀才携妻归乡的所有经过,从他外出游学开始查起,这件事只许你我二人知晓。” “是。” “你先下去,养足精神,明日一早便出发吧。” “属下领命!” —— 小泉村。 张有财一家这一上午可谓是非常热闹,整个小院里骂声一片。 今日一早起,几人照常上了药,不过两刻钟,便开始发觉不适,上过药的伤处痒痛难忍。 起初只当是药效起了作用,没成想,又痒又痛的程度愈发强烈,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着实痛苦。 请来村里的赤脚郎中一看,这才发现药被人动了手脚。 张家顿时炸开了锅一般,意欲揪出那背后的小人,张翠菊母女便成了首要怀疑的对象。 任凭张翠菊一再否认,也无济于事,一致认定是她们母女做下的。 且不说小泉村张家的热闹如何收场,上塘村今日的热闹亦是不小。 村口的大树下,大伙都在谈论着昨夜杭家祠堂闹鬼的传闻。 不过一个早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信以为真,有人则认为是杭母自己在装神弄鬼。 此事自然也传到了杭书珩一家的耳朵里。 此刻宋甯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她问杭书珩:“你说祠堂闹鬼这事,是不是真的?” 杭书珩往灶膛里丢了根柴火,抬起头看着她揶揄道:“亏你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这种鬼神之说你也信?” 说完,他瞬间反应过来什么,愣了一下。 宋甯道:“那么请这位同样受过高等教育的杭先生,用科学的角度解释一下,我们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杭书珩一时语塞,这确实没办法解释清楚。 宋甯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继续说道:“这村里闹鬼闹的就是咱们这两只鬼吧!这么诡异的事情都发生在我们身上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你说,要是村里人发现我们不是原来的那对夫妻,会不会真的要烧死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