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陈知夏回娘家，季星河同行。 季鸿想陪他们回去，原以为陈知夏会像以前一样主动打电话请他。 季鸿也不会拒绝，面子功夫嘛，大家都心照不宣。 但今年，陈知夏没有。 季鸿等到快中午都没收到陈知夏的消息，赶紧起来换衣服，准备去陈家。 叶碧柔知道陈家不能得罪，也没留他。 对于季鸿的姗姗来迟，陈闻秋并不意外，笑着脸迎进来。 过年前后这几日，是陈宅最安静的时候。 陈闻秋与平日一样与季鸿寒暄，问了问一些工作的事，十分的客套。 宦海沉浮几十载，陈闻秋早就练就一副话不说明却能表意的本事。 季鸿感觉到一股刻意的疏远。 看过陈老爷子，秋风落叶，他的时日不多。 季鸿与陈闻秋走到院中散步。 五岁的陈若荪在院中跑来跑去，一不小心撞到季鸿，拘谨地看向陈闻秋。 季鸿其实挺喜欢小孩子，喜欢他们天真无邪。 “让姑公抱抱好不好？”季鸿见到穿着小唐装的陈荪十分热情，真是可可爱爱的一个小男孩。 陈若荪身上有几分季鸿小时候的影子，眉眼乖巧，看人的时候眼睛会发光。 季星河很小的时候，季鸿很忙，往往注意到他的时候又变了一个模样。 比上一次见到，陈若荪又长高一些。长得并不白胖，神情有些内敛，属于那种一看就是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小孩。 他毕竟是容城的未来呀。 “孩子淘气，一会把你衣服弄脏了。若荪，给季爷爷道歉。”陈闻秋神色有点严肃。 陈家对待犯错，向来都是不姑息的。 做错事就得承受惩罚，这样从小灌输这种思想就能很好地约束行为。 陈荪看了看爷爷的表情，后退两步低下小脑袋：“季爷爷，对不起。” “没关系。” 季鸿表面笑得慈祥，心中惊骇。 从亲戚的姑公与陌生的爷爷，两字之差已算是断了两家之间的关系。 陈知夏说的了断，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陈闻秋脸色如初，季鸿却觉得有些忐忑。 一家人依然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只是大家都很客气。 吃完饭，陈知夏要陪嫂子打麻将，季星河忙着去酒店见陈渺。 季鸿独自一人留下也没什么意思，告辞离开。 竟无一人送他至大门，季鸿心中是重重的失落。 跨出大门时季鸿回首看了一眼：这个地方以后他恐怕来不了了。 一路之上季鸿沉着脸，闷闷不乐。 两个人离婚，牵扯的利益太多，也不知道陈知夏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季鸿没等心情低落，赶紧给王律师打电话咨询离婚事宜。 王律师虽不喜欢大过年的接活，但一听到这么大的案子心想今年又不用发愁。 若是这场离婚官司打下来，按标金额绝对惊人。 可是对方是陈知夏，这个案子估计不好打。 不好打才好收钱呀。 送走季鸿，陈闻秋走到陈知夏旁边：“今天季鸿应该知道你要跟他离婚的事。” 陈知夏忙着出牌：“知道最好。” “你离婚律师请好没？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季鸿绝对也会找律师咨询的。” 陈闻秋介绍的何止是律师，那是胜率。 “ 不用。我要得并不多，只要我名下的财产。如果季鸿舍不得，再找哥哥帮忙。到时候只怕他要大出血。就是叶碧柔那块，这二十年花费也不少。他若不识趣，我再找哥哥撑腰。” 嫂子取笑：“我家知夏这么精明，你还担心她吃亏不成？离了好，离了以后自由。三条腿的癞疙宝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妹妹以后逍遥快活咯，又是第二春！” 陈知夏眉开眼笑，把眼前的牌一下子就推倒。 陈渺觉得自己就是季星河养的一头猪，吃了睡，睡了吃。 这样的生活陈渺觉得真是无与伦比的幸福，睁眼闭眼身边的都是他。 虽不能以女友的身份站在他身边，陈渺觉得这就够了。 陈渺告诫自己：自己不要太贪心，要知足。 那天晚上回去，季星河开着车带着她全城兜风。 不知怎么的，季星河开到了苏园外面，故意把车速放慢。 陈渺一眼就瞟到了一晃而过的龙飞凤舞苏园两个字：“这个苏园是苏州园林的意思吗？” 季星河神色冷漠：“苏姓人家的园子。” 陈渺还没往苏珂上面去想：“容城有钱人真是多呀，这么大个园子居然只是住家。” “这种地方不是有钱人就能住进来的。” 陈渺反应过来：“非富即贵呀。” 季星河注意到，这个地方已经焕然一新。 小苏，应该快回来了吧。 时间很快，眨眼就到了初六，初七要开工。 临行前，陈知夏把要与季鸿离婚的消息告诉季星河。 季星河很是平静地嗯了一声，仿佛早就预知一样。 陈知夏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嗯？你不说点别的吗？你父母要离婚了耶！” 季星河神色淡淡：“母亲，无论如何我希望您幸福快乐。这些年，您辛苦了，谢谢。” 原来季星河知道自己这些年的付出，陈知夏突然热泪盈眶，激动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季星河继续：“如果有矛盾，我会一直站在您这边。” 陈知夏抹泪：“可是他很有钱耶。得罪他你没好果子吃。” “父亲有三个孩子，您只有我一个孩子。” 陈知夏咬着牙噙泪笑了笑：“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儿呀。若是我再年轻十岁，铁定再给你添个弟妹。” 尽管这些年来季星河对母亲多有抱怨，但此时此刻季星河觉得母亲很可怜。 穿金戴银又如何，依然是孤身一人。 这些年她对季家对陈家付出太多，忍辱负重四个字都太轻。 看似季夫人这个名号光鲜亮丽，实则全是不得已的委曲求全。 季星河上前轻轻地抱住母亲：“母亲，谢谢。” 儿子的肩膀宽厚有力，陈知夏觉得那些苦算不得什么。 “又谢我什么？”陈知夏一头雾水，季星河向来不是一个说多余话的人。 两次谢谢，不明意味。 “谢谢你没有为难陈渺。”季星河的声音变得很柔软。 陈知夏见过陈渺，季星河早已知晓。 出乎意料，陈知夏没有对陈渺发难。 比起当年对苏珂浑身是刺，对陈渺算是很温和。意外之中又带着小惊喜。 “你长大了，母亲老了。你希望母亲幸福，母亲也希望你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