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苏云照等人刚出回春堂,便看见李府的马车,苏云照看了一眼陈敏意,这才提着裙子老实上了前头的马车,“柳姐姐,你怎么亲自来了?”苏云照打着哈哈。 容玉柳此时才睁开眼,看着苏云照那心虚的模样,不由得用团扇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嗔道:“我若不来亲自接你,只怕你也不会回李府吧?也是,绣坊没人管着你,你自可以恣意而行。” 苏云照“嘿嘿”一声,抱着容玉柳的手臂撒娇:“柳姐姐。” 容玉柳见状,笑道:“多大了还撒娇啊?”又正色道:“隐暄都同我说了,我不反对你们查这事儿。只是如今疫病来势汹汹,我心里实在不放心。你听姐姐的,这事儿就让隐暄他们去查吧。” 苏云照却不愿意,只说道:“柳姐姐,我一向听你的话,只是这次不能了。我和敏意与那万花楼背后的主子有点过节,关于他们的事,我势必要查到底。” 容玉柳自然知道苏云照不会乖乖听她的话,无奈地叹口气,“我就知道我劝不了你,即使你今日跟我回了李府,想必也会偷偷溜出去。也罢,我不拦着你了。只是你要保护好自己,莫要受伤。” 苏云照心里担心自己去查万花楼的事会染上疫病,看了看容玉柳,乖巧道:“柳姐姐,要不你随便把我们安置在一个地方吧。” 容玉柳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想了想终是掀帘对自己的侍女说道:“去城南那处小院。” 苏云照一行人在院里安置好后,先给少舒写了一封信将这些日的情况告诉了他,让他安心在客栈内待满三天,三日后苏云照便来接他。只是,少舒所住的客栈却出事了,当天夜里便有好多人出现高热不退的情况。客栈掌柜吓的屁滚尿流地去回春堂请方从进他们,又派人通知了官府,官府迅速派人去守住客栈,不允许客栈内有人出去。 苏云照第二日得了消息,便匆匆赶去回春堂见方从进。 “你怎么又来了?还想待在回春堂?”方从进脸色不大好看。 苏云照行过礼后,坚定道:“方先生,带我去同福客栈吧!我师弟在那里,我担心他。” “不行。”方从进斩钉截铁道,“你若是在那里染上疫病,只会给我们添麻烦。”话罢,方从进又补充道,“李夫人日后会有用到你的时候,所以你不能去。” “什么意思?”苏云照不解道。 “昨日出诊时,方某见客栈内吃食甚少,便多问一句。这才知道,如今城中商户关门多日,买不到粮食了。而这商人大多重利若是买粮,只怕会坐地起价;而百姓没有粮食吃,只怕要闹起来了。”方从进一边翻书一边说着,又猜道,“如果我没有多想的话,李大人此刻应该正在为开不开粮仓而焦头烂额。” “三姐夫只是六品知县,没有知府的命令私开粮仓…是重罪!”苏云照说着回过神来,“多谢方先生提醒。”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方从进合上医书,对转身疑惑看他的苏云照说道,“我只是猜测,若无此事,便不要声张。” “这是自然。”苏云照点点头,而后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李府 容玉柳听苏云照来了,朝身边的几个侍女投去了怀疑的目光,见她们也有疑惑这才收回视线,命人将苏云照带进来。 “柳姐姐。”苏云照行礼道。 “如今城中这个样子,你怎么还敢出来?”容玉柳板着着脸说道。 苏云照一时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开口斟酌一番,才道:“柳姐姐我来是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同你商议的。” 容玉柳见状也猜到她要说什么了,便示意侍女们出去,见她们离开,容玉柳这才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如果我没有听到这件事,柳姐姐你又打算瞒我多久?”苏云照听此心下一沉,忍不住问道,又自顾自地说着,“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插手这些事情,可是你是我姐姐,我难道要在一旁干看着不成?” 容玉柳欣慰地笑了笑,拍了拍苏云照的手,轻声说道:“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怕你害怕。” “如今身在这暗流涌动的碧泉县,怕也是怕不得了。”苏云照坚定道,又定定地看着容玉柳,低声问道:“所以,三姐夫真的要开粮仓吗?” “粮仓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是不会开的。”容玉柳回道,”况且,我心中已经有主意了。” 苏云照心中稍安,她知道容玉柳向来是有主意的,“我能不能帮忙?” “我要亲自去会一会这城中最大的粮商赵福德。”容玉柳说道。 “你是想说服他开门低价买粮?”苏云照猜测道。见容玉柳点点头,她看了看容玉柳的孕肚,如今已有六个月了,“柳姐姐,要不让其他夫人去吧?或者我去……” 苏云照话没说完就被容玉柳抬手止住了,“我知道你担心我,只是其他夫人也有要事在身,我岂能把这事交给她们,自己独享清闲?”容玉柳义不容辞道,“况且,隐暄是这碧泉县的父母官,我与他是夫妻,自是共进退。” 苏云照知道劝不住容玉柳,便道:“那我也要去!” 容玉柳笑了笑,轻轻点头,“好。” 事不宜迟,苏云照一行人立即全副武装,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这才出府去那城北赵家。 一行人到赵家的时候,赵家大门紧闭,“夫人,这赵家是故意的吧?明明您早前就派人来告知了,如今却是……“容玉柳身边的侍女看着那紧闭的大门不由得抱怨道。 ”多说无益。”容玉柳打断了她的话,示意另一个侍女去敲门。 大门吱呀呀地响着,门内探出一个老头来,他捂住口鼻,警惕道:“我们府上这会儿不接客。” 那侍女拿出令牌,冷声道:“我家夫人有事找赵老爷,还请通传一声。” 老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在想什么,看清了令牌也是一副不让人进的样子,只是说道:”老汉老眼昏花,看不清这是什么。这当官的不让串门,姑娘还是快走吧,免得被巡逻的人看见了,那就糟了啊!” 苏云照看不下去了,径直走向赵府大门,用力推门。那老头一时没防备,门便被苏云照推开了一个缝。苏云照顺势而入,那老头连忙拦阻,却被苏云照身后的侍女挡住。 “夫人,小姐,请。”侍女朝容玉柳和苏云照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行人无视老头的阻拦进了赵府。 赵府内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人走动。苏云照和容玉柳穿过长廊,直奔正厅。到了正厅门口,便见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品茶,他正是赵福德。见两人进来,赵福德只是微微抬眼,随即又垂下眼帘继续品茶。 “赵老爷,别来无恙啊。”容玉柳微笑着开口。 赵福德这才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原来是李夫人,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他虽说着请罪的话,但脸上却没有一丝歉意。 “赵老爷客气了。”容玉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明来意,“如今城中粮食短缺,百姓生活困苦,不知赵老爷能否放些粮食,以解百姓之困?” “夫人说笑了,这百姓之事自然是由李大人他们管,赵某只不过是一介粮商,如何能解百姓之困?”赵福德话锋一转,避开了容玉柳的请求。 容玉柳心中微微一沉,但面色不改,继续说道:“赵老爷此言差矣,百姓之困,实则也是赵老爷你之困。若城中百姓因饥饿而乱,赵老爷的粮食又怎能安然无恙?再者,赵老爷若是能放些粮食或者低价出售粮食,解了城中百姓燃眉之急,赵老爷的善举必将为城中百姓所铭记,对赵家商号的声誉也是大有裨益。” 赵福德听了容玉柳的话,未有一丝动摇,只淡淡地说道:“李夫人说的轻巧,可赵某的粮食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上来的,若是低价出售,岂不是血本无归?恕赵某不愿。” 容玉柳见他如此坚持,心中不免有些着急,碧泉县的商户向来通同一气,粮商又唯他赵福德马首是瞻,若是不能说服他,那其他的粮商恐怕也不会同意。 苏云照见状,忍不住开了口,“赵老爷,这放粮一事于你而言有利无弊。你放粮解百姓之急,不论是官府还是百姓都会记住这一善举,瘟疫过后,赵家何愁没有生意可做?” “呵,粮食都被低价卖出去了,瘟疫过后,我赵家哪里还有粮食可卖。”赵福德冷声道。 苏云照见他如此坚持,心知再怎么软言相求也无法动摇其心意,她看了眼容玉柳,眼中闪过一丝坚决,“常言道,民不与官斗。今日家姐身为知县夫人亲自前来商议,也无法改变赵老爷你的心意,那日后生意不好做,休怪我们无情。” “李大人怎会因这等小事而针对我赵家呢?”赵福德笑了,显然并不将苏云照的话放心上。 容玉柳见状终是开了口:“赵老爷,家妹年幼,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接着又说道,”既然我们如何劝说都无法,那想必你心中自有想法。什么条件说出来吧,只要合理,我定会办到。” “哈哈哈,还是李夫人上道,你妹子还得再练几年啊!”赵福德放声大笑,随即正色道,“既然李夫人如此爽快,那赵某也不藏着掖着了。实不相瞒,赵某近日打算在京城开一家粮铺,可一来这京城寸土寸金,以我的心意,我家在京中的粮铺须得是最大的粮食铺子!赵某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铺子;二来嘛,没人在京中照拂,赵某心中也是害怕铺子开起来了,没有生意可做啊!” 容玉柳微微皱眉,随即笑道:“我在京中有一家还算合适的铺子,若是赵老爷你不嫌弃,那这铺子便送给你了。” 苏云照知道那是容玉柳嫁妆中最大的铺子,骤然听此,便有些不忿,可想到城中粮食短缺,只得忍了下来。 “李夫人说合适那自然是合适的。”赵福德眯着眼笑道,活像只千年老狐狸。又话锋一转,感叹道,“不过,这京城达官贵人遍地都是,也不知赵某能不能在京城立足啊!” 容玉柳闻言微微一笑,却不作声,只看了眼苏云照,苏云照心领神会,”赵老爷你放粮于民此等善事,李大人自会向朝廷上报,届时,赵家粮商名气定响彻京城,你又何愁没有生意可做呢?此外,若是赵老爷安分做生意,那我信阳侯府以后只吃你家的米。” 赵福德面上闪过一丝迟疑,小心翼翼道:“可否容赵某多问一句,姑娘是容家的哪位小姐?” 苏云照低头一笑,又抬头看向赵福德,正色道:“我不是容家的小姐,我是信阳侯的女儿。” 赵福德一听是信阳侯的女儿,脸上立刻露出了恭敬之色,起身说道:“既然是侯爷的女儿,那赵某自当遵从小姐的话。”又招呼一旁的管事,“去拿我的手信给各个铺子的掌柜,让他们把粮食送到衙门去;另外,让其他粮商也送粮去衙门。” 苏云照被赵福德这突然的转变弄得有些摸不到头脑,赵福德转身看她如此,便说道:“侯爷镇守勉乡多年,赵某心中甚是敬佩!若是没有侯爷,赵某也不能安心在这碧泉县做生意啊!” 苏云照是有些不信他这一套说辞的,可还是同容玉柳笑道:“看来今日是托了父亲的福。” 容玉柳微微一笑,像是知道什么内情似的,并不意外,只是起身告辞道:“今日冒险出府叨扰赵老爷你许久,既然事情说定了,那我们便告辞了。京城那家铺子的地契待本夫人归府后,便着人送来。” 赵福德闻言,十分恭敬的应下了,又亲自送她们出府,与苏云照她们刚进府之时大相径庭。 马车上 苏云照看着容玉柳,打定了她知道什么内情,容玉柳轻咳几声,说道:“赵老爷与他早逝的发妻有一独子,早年闹着去参军,入的便是边川的军队。这几年来他颇有才干,如今也是个都尉了,才十七呢!当真是少年出英雄啊!” “所以,赵老爷是为了他儿子能有个更好的前途,这才一口答应的。”苏云照说着,又兀自摇头,“不过,他主意可打错了,父亲最是看重底下人的真本事。若是他儿子比不过别人,他就算以后免费给我们家吃米,父亲都不会越过别人去提携他儿子的。” 容玉柳听罢,却是笑出了声,“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呀你!姑父过年回来的时候,说的话你是一点都没放心上啊!” 苏云照一时疑惑,抱着容玉柳的手臂撒娇道:“柳姐姐,你知道你就告诉我呗!” 容玉柳无奈轻笑,“姑父过年的时候曾提过那赵都尉,说他年少有为,品行良好,实在是良配啊!” 苏云照看着容玉柳脸上那玩味的笑容,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她父亲给她拉郎配了!想起回京后还有母亲看上的几家公子等着她去相看,不禁有些头大。 …… 赵福德说话算话,傍晚之时,李隐暄便差人捎了口信来,粮食已筹齐,清点过后便要分到百姓家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