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谷中喧闹多变的第一夜,总算是过去了。阿原只是小睡了一个时辰,就不得不在迷蒙的晨曦中爬起来四处寻猎,总算没误了大伙的早饭。 少年依旧昏迷不醒,三位侠少侠女吃饭时的话题也自然离不开他——当然,玉阎罗和阿原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冲着沈思说的。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我觉得他的病情确实在好转。生斑化脓的地方已经开始减少,照这样下去只要能挺过三天,他有很大的可能康复。” “玉姑娘慈心仁爱,妙手回春,侠肝义胆更是不让须眉,在下汗颜无地,佩服万分。” “算了吧沈思,你这马屁拍得也太恶心了!我看压根就是人家命大,我曾见他受伤比这严重千倍百倍,最后不也活过来了?哪用得着什么女贼混充郎中……” “沈公子谬赞了,小女子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困境之中,正该相互扶持,各尽所能。总不能都像某人一样,平日里吹得天花乱坠,一到用时百无一能。” “喂,你给我说清楚,谁百无一能啊?” “当然是你了!你个死淫贼,你想怎么样?” 两个冤家越过夹在中间的沈思,又隔空吵了起来。而木桩一样的沈思,早已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 痛痛快快吵了一会,姑且算是热身,阿原拾掇拾掇弓箭,准备去为午饭搏杀了。而玉阎罗也调配了一碗药液,准备去给少年擦身。 “呀——”玉阎罗刚掀开帐篷,忽然一声惊呼,木碗咚地一声掉在地上,药液洒了一地。 这一次阿原可学了乖,没再贸然扑上去。结果正如自古相传狼来了的故事一样,这一次,真的是一柄乌黑的匕首抵在了玉阎罗的腰上。 少年醒了,甚至有力气坐了起来,他脸上臂上的青斑比起昨晚已经大幅消退,溃烂流脓的地方也愈合了不少。仅仅一夜间,无药可医的疫病竟好了不少,也不知是玉阎罗医术通神,还是像阿原说的这少年确实有着过人的生命力。 “慢着!朋友,冷静点!是我们救了你,我们不是坏人!”沈思这次倒是先阿原一步冲了上去,不过被少年冰冷的眸子一扫,他立刻停下了脚步。 那凌厉的目光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再敢靠近一步,她就是个死人。” “兄弟,你还认得我么?咱们又在这巧遇了,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哈哈……” 原大侠另辟蹊径,想以一副爽朗的笑容感化这个冰冷孤僻的少年,可被他目光一扫,剩下的话不由得又咽了下去。他倒不是担心玉阎罗的死活,而是少年目光中透出的杀气,确实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这位公子,你可好些了?”刀尖之上的玉阎罗终于说话了,可没想到的是,这句话竟是阿原听她说过的最柔和,最温婉的一句。清丽的声音中没有一丝颤抖和惧怕,仿佛只是一位温婉的大小姐步入厅堂,向熟识的一位世交公子柔声见礼一样。 少年的目光,终于锁定在这个浑身包裹在厚厚衣物下的少女身上。无论她怎么遮掩,只要能看到她的双眼,少年的目光就可以看透她的内心。 玉阎罗的目光没有丝毫避让,反而轻轻一揭面罩,流云般的秀发如飞瀑般倾泻而下,粉嫩的脸庞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 只听她柔声道:“公子看仔细了,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昨夜公子病重昏迷,是小女子守候一夜,衣不解带地照料公子服药、擦身,公子怎忍心拿剑指着我?” 说着,纤纤素手向阿原一指,“要杀,也该杀他们才是。这两个臭男人成天吹牛,自充什么侠客好汉,可真到了危难之时个个是缩头乌龟,连看都不敢看你一眼。这样的人,杀了也罢。” 沈思平白无故挨了顿骂,不禁愕然不已。阿原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这玉阎罗危机时刻嫁祸于人不是第一次了——在古墓里她就毫不留情地出卖过自己,如今居然又故伎重演。 阿原一颗吊着的心不禁急转直下,恨不得少年立刻一刀捅死这个狼心狗肺的红妆大盗。 少年的目光再一次扫过沈思和阿原,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明亮的眸子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犹豫。他的手在颤抖,就算只是抬着胳膊指着玉阎罗,这个简单的动作也让他越来越吃不消。 玉阎罗像是看出了这一点,竟端庄地一扶膝盖,跪坐在少年面前。她轻轻一扶少年的手臂,却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柔声道:“就算公子不顾扶助照料之情,可你毕竟是一个大男人,怎能这样对待我一个弱女子?” 这一刻,仿佛定格在那。虽然少年身形瘦弱,并不比眼前的少女“大”上几分,但此情此景,换了任何男人,也绝对无话可说。 少年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终于缓缓收回了手臂。 “为什么救我?”少年清冷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萧索之意。 “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个恩人。”弱女子淡淡地答道,“我欠他太多,却根本没有机会报答。我救了你,只当是在救他……” 又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回答,可少年似乎认可了这个答案,终于缓缓合上眼睛,躺了下来。玉阎罗则从容拾起木碗,走出了帐篷。 “玉姑娘,你,你没事吧……”沈思迎上来问道。 “我没事。沈公子,方才言语之中多有得罪,抱歉了……”玉阎罗垂着头,脸上尤带着娇羞温婉。 “好你个女贼,你什么意思?”阿原也凑了过来。 “起开,你个死淫贼!”一瞬间,变幻莫测的红妆大盗又恢复了她本来的面目。 “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女贼,两面三刀的小人!你刚才说我什么?那个家伙难道是你一个人扛回来的?”阿原气急败坏地算起账来。 “哼,你这头猪!……”这一次,红妆大盗只是冷冷地回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