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座祠堂已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但它依然保持着原有的结构和布局。祠堂中央有一块空地,这是族人们曾经聚集祭祀的地方。 如今,这里只剩下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打破这静谧的气氛。 突然传出的声音,并没有吓到舒志诚。 恰恰相反,舒志诚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老吴!你怎么回来了?” 老吴的神采保持的很好,脸庞略显圆润,皮肤略显松弛,但仍有一种沉稳的气质。 他的眼睛虽然不大,但目光犀利有神,透过一副金边眼镜,更显得文质彬彬。眼镜的镜片反射出光线,使他看起来更加聪明睿智。 今天老吴穿的是一件玄色长衫,显得干净利落。 “还好我回来的及时!”老吴面有忧色,他的眉毛浓密而整齐,此时更是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 “特务们在车站很有可能逮捕了‘钟摆’!” 吴锋剑摆摆手:“不,那个不是他!真正的‘钟摆’此刻已经到嘉兴了。” 舒志诚微微一怔。 吴锋剑继续解释:“‘钟摆’居住地址的暴露,说明我们的队伍中很有可能藏有奸细,所以我们便放出了假消息!” 听到同志没事,自己是虚惊一场,舒志诚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志诚,我们本想及时通知你,奈何你已经出发去车站了,没有将你截住。好在后来你没有在特务们面前露出什么破绽,晚到的同志也就没有主动跟你相认。而这个时候,我也及时赶到了车站。” 说到这里,吴锋剑脸色凝重道:“不过,我在人群当中观察你的时候,还是从你的脸上看到了紧张和惶恐。也就是特务们离得远,不然这种细微的表情变化很有可能会被特务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啊。” 舒志诚羞愧地低着头,眼神闪烁着躲闪和不安,不敢直视别人的目光,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老吴说的没错,在发现特务将中年男人带走之后,自己确实失态了。 吴锋剑轻轻拍拍舒志诚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敌我斗争是非常残酷的,这种情况下,我们往往会面临生死考验和巨大的心理压力,需要具备坚强的意志和高超的斗争技巧才能应对。” 舒志诚知道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他必须面对自己的过错,承担自己的责任,最终,他鼓起勇气,抬起头来,迎接着老吴的目光:“谢谢你,老吴!” 吴锋剑点点头。 舒志诚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钟摆”同志已经离开了临城了,可是还没有给他情报,这该如何是好? 他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吴锋剑。 吴锋剑呵呵一笑:“这个你放心,情报的备份已经通过其他同志交给他了。刘海阳这个家伙一直在处心积虑地对付咱们,咱们不得不提高警惕。” 舒志诚问:“那内奸的事情解决了吗?” 一个隐藏在组织内部的奸细,远比摆在明面上的特务要更加危险。 吴锋剑道:“由于事情紧急,这次的甄别只是缩小了可疑人员的范围,并未确定到具体人。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需要你配合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舒志诚点头,这种事虽然事关重大,但却又不能着急。 “志诚,我刚刚回到临城,便听到了一件事,有人在老胡那里买了炸药,分量不小,破坏力非常大。你有没有听到临城有什么大型的活动?” 舒志诚摇头,吴锋剑的消息可真灵通,刚刚回到临城就得到了重磅消息。 …… “磐石”到达嘉兴之后,考虑到也会有特务沿着铁路搜索,他决定就乘坐汽车,经松江抵达上海。 但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嘉兴,如果遇到特务们的盘查,还是很麻烦的。 为了应付这种情况,吴锋剑紧急联络了当地的同志,尽最大可能为“磐石”提供方便。 顺昌贸易行是城里的一个普通商行,字号门脸在大路上,进门后是小厅,左右两间房用作业务室和账房,小厅还另有一扇门直通后院,方便撤离。 后院面积约四百多平米,院内有四间库房,还有一间马棚。 后院的大铁门外是条巷子,巷子的出口就在后面的沿河小路上,这既是马车的通道,也是紧急时刻的疏散通道。 为了方便秘密活动,同样也是为了节省开支,平常只有三个人坐镇,老板和装卸工一肩挑。 这三个人分明是王大利、张松奎和李雷民。 这天中午,张松奎和李雷民各赶着一辆装满货物的大车,从巷口出来,转弯之后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 王大利站在贸易行的牌匾前望着他们。 张松奎和李雷民挥手致意后,便一前一后地上路了。 在半路上,他们在指定地点接上了拎着行李箱的“磐石”。 张松奎将一个包袱递给他,他迅速在路边的小树林里换好衣服,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地道的赶车人。 张松奎和李雷民并不知道“磐石”的身份,只知道可以称呼他为老潘。 张松奎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呵呵一笑:“老潘,你这身行头可比方才的大老板模样更加顺眼了。” 化名为老潘的“磐石”坐在大车上,顺手拿起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鞭花儿。 “啪!” 张松奎和李雷民对视一眼,有两下子。 “老潘,以前赶过大车?” 老潘笑了笑:“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有些生疏了。” “底子不错,一般人做不到!” 一路上,只有张松奎跟老潘聊天,而李雷平平时就是个闷葫芦,再加上他的大车在后面,此刻更是一句话也不说。 张松奎很快就和老潘熟络了起来,而老潘对张松奎感觉也不错。 约莫过了小半天的工夫,就是出嘉兴的最后一道关卡了,出了此卡,就进入了上海辖区。 他们来到这里时,已经有部分车辆在等候了,他们很快就排上了队。 嘉兴和上海相邻,而上海这座东方大都市近些年人口膨胀,要维系全上海民众的生存,仅靠上海本地的物资,显然是不够的,还必须从周边购进大量的农副产品。 这就需要多条商业渠道。 官方对各商行、贸易行等机构的日常贸易往来,是持鼓励态度的。 不过,为了防止走私,还出台了一系列的管理办法,命令规定了近百种物品禁止私自买卖,除非有政府的“特批”。 明面上虽然有禁令,但还是有些商人为了牟利,其中不乏官方后台的商人。 官方特批他们所操纵的贸易公司运出一些普通药品、机械、橡胶产品等禁运物资,后台官员老板们借机大捞油水。 张松奎和李雷民大车上拉得都是一些民用的陶瓷的准运杂品。 而他们很快就发现,排在他们前面的一辆大车上,装的都是禁运物资,从包装纸箱上看得出,这满满的一车货都是药品。 这可是暴利行业,相信其中夹带的私货肯定不少。 张松奎让老潘等着,他自己上前看看情况。 趁着等候检查的工夫,张松奎走到了卡口旁。 一个少尉排长正悠闲地站在卡口旁,监督手下的士兵们查验货物。 忽然,他摸了摸口袋,却只摸出一个空烟盒,不禁有些恼,将空烟盒狠狠地攥成一团扔在地上。 张松奎一看有门儿,前走几步给他递烟,很快同他搭讪起来。 “呦呵,这烟不错啊!”少尉排长看了看香烟,又抬头看着这位戴草帽穿着短褂的商人:“还得是做生意赚钱!” 张松奎道:“长官说笑了。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凑合着养家糊口就不错了,哪有你们往这里一站威风!” 少尉排长撇嘴:“你是不知道,在这里风吹日晒的有什么好,皮都晒脱好几层了。要是再往前数年,我肯定要做生意。” 张松奎支开话题:“长官,要是抽着这牌子的烟合适,我下次再给您带点过来!” 少尉排长眉开眼笑:“那我可就提前谢谢了。” 这时,那辆满载药品的卡车已经临近卡口,一辆轿车也紧跟着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一位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的商人,掏出一张盖着公章的信纸递给少尉排长:“长官,行个方便,这是鄙商行的车辆。” 说罢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塞进了少尉排长的口袋里。 那少尉排长笑眯眯地点点头,仔细看了看信纸上的内容,又过去看了看车上的货,这才把信递给一旁持枪的士兵,说道:“这辆车上的货物没什么问题,让司机签个字直接放行!” 然后,转回来对商人点了点头,客气地说:“放心吧,这里有我盯着呢!” 商人拱手道谢:“谢谢长官!”,钻进了轿车里。 卡车启动,到了卡口负责检查的士兵那里,士兵很是恭敬地将那封信还给司机,手一挥直接放行。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卡车刚刚过了卡口,就熄了火。 还好没有把卡口堵死。 那轿车里的商人见到出了情况,便赶紧钻了出来,和司机一起查看车辆的情况。 少尉排长对此却是无动于衷,他只负责放行,至于车辆抛锚了,就不是他能解决的了的了。 张松奎趁此间隙,继续与少尉排长搭话。 他装作无知地问那少尉排长:“长官,他那车上装的可都是药品啊,怎么不检查就放行?” 少尉排长嗤笑一声:“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是谁,他们又是谁?此人是新瑞商行的老板朱文彪,市政厅刘处长的亲表哥,当初和刘处长是光着屁股玩到大的。你没看到那张纸嘛,人家可是有市政厅的特批证明。” 张松奎连连点头:“怪不得,我就说嘛,人家做的是大生意,有这背景,不做大生意浪费了不是?” 他随意敷衍了几句,便退回到了自己的马车前。 “老潘,前面的卡车是新瑞商行的,刚才过去给军官递信的是商行老板朱文彪。” 张松奎把刚才套话套到的新瑞商行的背景简要地告诉了老潘。 老潘暗地里给张松奎伸了一个大拇指,张松奎的地下工作经验非常丰富。 而老潘也是个老同志了,很快就将听到的信息记在了脑海里。 作为一名情报工作者,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周围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 顺昌商贸行做生意都是正规合法的生意,张松奎的手里也有证明信,虽然是全年通用,但是绝对不能夹带违禁品,若是被查出来,不仅货物要全部没收,还要面临着罚款,甚至主事人还有可能会坐牢,商贸行关张大吉的几率很大。 他们的马车通过时,站岗的士兵过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张松奎也效仿朱文彪给少尉排长意思了意思,只是他给的远不如朱文彪给的丰厚。 可即便如此,少尉排长还是笑纳了,蚊子腿也是肉。 就在张松奎挥动马鞭继续赶路之时,从对面数百米的大路上开来了两辆轿车。 轿车在土路上颠簸着前行,车轮在松软的土地上不断碾压,一路扬起滚滚烟尘。 一个男子从副驾驶一方的车窗伸出头来,对着卡口这边大喊,依稀能够听出是在对几个当兵的说不要放人走之类的话。 少尉排长大概也听见了,只是没当回事,继续悠然自得地抽着烟。 但正要赶路的张松奎和老潘却是心里一紧。 尤其是老潘,他有一种不好的直觉,前方的轿车是奔着他来的。 他看了张松奎一眼,张松奎点点头,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下一刻,接着前方抛锚卡车的遮挡,老潘就下了车。 过了二十多秒,头前的一辆轿车到了跟前,立刻紧急刹车,车轮在土路上划出两道深深的印痕。车辆颠簸了几下,最终停在了距离卡口前。 士兵们立刻警惕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轿车。 少尉排长迈着大步走到轿车前,怒气冲冲地敲了敲车窗,直接对着司机吼道:“你是怎么开车的?差点撞到我们的士兵!” 车窗缓缓打开,一本蓝皮的证件递了出来:“兄弟,消消气,先看看这个!”